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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得了不得。
我爺說:“亮——你得回家去一趟。”
我叔問:“幹啥?”
爺說:“回去看看婷婷呀,別讓她真的回孃家。”
叔想想,想了想,終於回家了。
校院裡有人在連夜裝課桌,是賈根柱和根寶在連夜拉課桌。賈紅禮、賈三根都在幫著裝。好像趙秀芹也在幫著裝。他們說著話,聽不清,像說著婚事啥兒的。還有笑,笑像雨天流過黃河古道的渾水樣。
叔在大門口聽了聽他們搬桌裝車的說話聲,說笑聲,咳一下,待那邊的聲音靜下來,就從大門出去了。
回家了。
到了家門口,一看大門上落著一把鎖,心裡寒一下,慌忙著到門腦的門框縫裡摸一摸,摸出兩把鑰匙來。開了鎖,快步地走進院子裡,再開屋門的鎖,拉亮燈,四下裡扭頭瞅了瞅,見正間屋裡還是原樣兒,桌上孃的照片上落著一層灰。祖先的牌位上也落著一層灰。界牆下的凳子上,放了他的沒有洗的衣服和褲子。再走進裡間屋,拉開立櫃的門。看見婷婷和小軍的衣服不在了。慌忙把手伸進櫃子裡邊的一個角里去摸索,摸那放在那裡的錢和一個與立櫃一個顏色的紅存摺,摸了大半天,空手出來時,叔想婷婷她走了,丁家又要家破人亡了。
想我丁亮三朝兩日該要下世死掉了,眼裡有了兩滴淚。
果真就又要一次次的家破人亡了,像賈根柱說的那麼樣,莊裡就提前著那家破人亡的事情了。
家破人亡的事,和這年的春天提前到來樣,急腳快步趕來了平原上已經佈滿了綠。田野上的小麥脖子都硬將起來著,蓄了一冬的地力這時都用在了生長上,好的田地和壞的沙土地,在初春裡都把小麥養得肥肥的旺。只是旺到半月後,一月後,仲春來到後,沙土薄地的地力用盡後,那時才能看出地的厚薄來,看出一些莊稼的瘦黃來。這當兒,初春裡,一片的綠。路邊、田頭和沒有種小麥的荒野地,野草瘋著長。長荒了,瘋野了,紅花、白花和黃黃紫紫的花,飄蕩在一片一片的綠草間,像印錯、印亂了的花布樣。大紅中的綠;大綠中的紅。一片模糊中的黃;和一片豔黃中模模糊糊的綠,七顏八色著,如一草一花都成了瘋子草,瘋癲癲的花。豎在平原上的樹,不見孤獨了,綠葉都在半空晃。晃著長,像唱著歌兒生長樣。
那上了千年的古道上,黃河的古道上,被沙土鋪蓋著的黃河古道上,寬處上千米,窄處上百米,在平原上逶迤迤地鋪展和延伸,有著幾百裡的長。其實呢,沒誰知道有多長,好像和天一樣長。因為它的長,因為它比平原低,低出一、二米,呈著枯沙的灰黃和灰白,像勒在地球上的一條枯敗卻又結實的腰帶樣。可現在,春天了,野草在那古道上四處瘋長著,那腰帶似的溝壑和平原一個顏色了,也就看不出它的溝壑深淺了。平原是真的一馬平川了。一馬綠川了。一世界的綠色了。
滿天滿地都是綠色了。
樹都綠著了。
莊稼綠著了。
村莊綠著了。
天地也都綠著了。
熱鬧也在春天醒轉過來了。忙起來,像沒有病一樣,都忙著從學校往家裡搬東西。搬分給每一個病人的桌子和椅子,還有黑板和原來老師屋裡的箱子、床鋪、臉盆架和一些從哪弄來的木板、檁條與椽子。
叔已經回到了丁莊住。回到了他家去住了。回了孃家的我嬸宋婷婷,從孃家捎來了話,說她死了都不願見我叔。她只想見見我叔死後的樣子就行了。說等他死了她來丁莊把房子賣掉,把家當拉走就行了。我叔就只好從學校回到家裡住,回家守著門,等他死了她來拉東西,賣房子。
學校裡,爺已經不是保管了。誰也不把他當作保管、老師了。他只是住在那裡的一個丁莊老人了。熱病們,吃飯、下棋、熬藥,病重、病輕都與他無瓜葛。沒有人再對他敬著了,雖然還是住在大門口的屋,可有人從門口過去了,只是他朝人家點個頭,人家才朝他回個頭。人家朝他點個頭,他也忙不迭地朝人家回個頭。至於那幾十個的熱病們,在教室屋裡做些啥,說些啥,病輕了都又幹些啥,那些都與他不相關聯了。
能讓他還住在學校已經不錯了。
有一次,他問一個二十幾歲的病人說:“根柱的弟弟結完婚,把借學校的課桌還了回來沒?”
那人說:“啥兒根柱呀,他是我們賈主任。”
爺就愣在門口上,望著那個年輕的病人說不出話。
那個滿臉瘡痘的年輕病人也就淡下腳:“你不知道吧?我根柱叔和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