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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兩年,怕趕不上他們?”春喜道:“我原不肯做的,他們定要我做。今日大家的詩,都也沒有什麼好,但就蕊香與我倒了平仄,因此蕊香定了第七,我定了第八,我已後再不做這不通詩了。等我學了一年,再與他們來。”又說道:“我們班裡來了兩個新腳色,一個叫琴官,一個叫琪官,你們見過沒有?”仲清道,“前日蕊香說起兩人來,剛說時就有人來打斷了,沒有說下去。”王恂問道:“這兩人怎樣?”春喜道:“好極了,那個琴官,與瑤卿不相上下。那個琪官,與蕊香難定高低。此刻都還沒有上臺,但一天已有三五處叫他。前日度香見了,也大加賞讚,即賞了好些東西,把他們的衣服通身重做了幾套。這兩人是要大出名的。就是琴官脾氣冷些,不大好說話。”
這邊正在談心,忽聽對面樓上,窗子一響,也開了。仲清等舉目看時見一個美少年,服飾甚都,身穿肅鳥霜裘,頭戴紫貂冠,面如冠玉,唇若塗 ,目光眉彩覺有凌雲之氣,舉止大雅,氣象不凡。看他年紀,不過二十餘歲的光景,帶了四個相公,倚著樓窗而望。仲清、王恂暗暗吃驚:看他這品貌,足可與庾香匹敵,真是人中鸞風。聽他口音,也像江寧人,卻又有些揚州話在裡頭。再看那四個相公,卻非名下青錢,不過花中凡豔。王恂認得一個是蓉官,那三個都不認得,因問春喜。
春喜道:“穿染貂的是玉美,穿倭刀的是四喜,穿水獺的是全福。都是劍春班的。”只見那位少年,將這邊樓上望了一望,也就背轉身子坐了。聽得那些相公,燕語鶯聲,光籌交錯,好也就背轉身子坐了。聽得那些相公,燕語鶯聲,光籌交錯,好不熱鬧。這邊三個人相形之下,頗自覺有些郊寒島瘦起來。聽得那美少年說道:“我聽人說,戲班以聯錦、聯珠為最。但我聽這兩班,盡是些老腳色,唱崑腔旦一個好相公也沒有。在園子裡串來串去的,都是那殘兵敗卒,我真不解人何以說好?”
蓉官道:“我們這二聯班,是堂會戲多,幾個唱崑腔的好相公總在堂會里,園子裡是不大來的。你這麼一個雅人,倒怎麼不愛聽崑腔,倒愛聽亂彈?”那少年笑道:“我是講究人,不講究戲,與其戲雅而人俗,不如人雅而戲俗。”又聽得那玉美講道:“都是唱戲,分什麼崑腔亂彈。就算崑腔曲文好些,也是古人做的,又不是你們自己編的。亂彈戲不過粗些,於神情總是一理。最可笑那些人,只講崑腔不愛二簧。你們二聯班內,將來那幾個出了班子,不唱戲時,班裡就沒有支得住的人,只怕聽的人就少。這班子還要散呢。”四喜道:“依我說,總是一樣,二簧也是戲,崑腔也是戲,學了什麼就唱什麼。”蓉官笑道:“是了,不必論戲,咱們喝酒。”又聽得他們猜拳行令的喝了一會酒。那少年又說道:“我聽戲卻不聽曲文,盡聽音調。非不知崑腔之志和音雅,但如讀宋人詩,聲調和平,而情少激越。聽箏琵絃索之聲,繁音促節,綽有餘情,能使人慷慨激昂,四肢蹈厲,七情發揚。即如那梆子腔固非正聲,倒覺有些抑揚頓挫之致,俯仰流連,思今懷古,如馬周之過新豐,衛之渡江表,一腔惋憤,感慨纏綿,尤足動騷客羈人之感。人說那胡琴之聲,是極淫蕩的。我聽了悽楚萬狀,每為落淚,若東坡之賦洞蕭,說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似逐臣萬里之悲,嫠婦孤舟之泣,聲聲聽入心坎。我不解人何以說是淫聲?抑豈我之耳異於人耳,我之情不合人情?若絃索鼓板之聲,聽得心平氣和,全無感觸。
我聽是這樣,不知你們聽了也是這樣不是?”那四個相公,皆不能答。
仲清低低對王恂說道:“此人議論雖偏,但他別有會心,不肯隨人俯仰之意已見。且其胸中必多積忿,故不喜和平而喜激越。絲聲本哀,說胡琴非淫聲,此卻破俗之論,從沒有人聽得出來的。我看此人恰是我輩,決非庸庸碌碌的人,幾時倒要訪他一訪。”王恂道:“聽其語言,觀其氣度,已可得其大概了。”只見那少年問居人要了筆硯,在粉牆之上寫了幾句,便帶著四個相公下樓去了。仲清等也不喝了,吩咐跟班的去算了賬,帶了春喜走到西樓來,只見墨瀋淋漓,字型豐勁,一筆好草書,寫了一首《浪淘沙》,其詞曰:紅日已西斜,笑看雲霞。龍鱗散滿天涯。我盼春風來萬里,吹盡瑤花。世事莫爭誇,無念非差。蓬萊仙子挽雲車。醉問大羅天上客,綵鳳誰家?
仲清、王恂看了都點頭稱讚。春喜道:“這首詞倒像神仙做的,有些仙氣。”仲清道:“此人是個清狂絕俗,瀟灑不羈的人。為何賞識的又是那一班相公,真令人不解。”再看落款是:“湘帆醉筆。”也不知其姓名,因叫店家上來,問他可認得這人。
店家答道:“這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