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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宛笑了:“我沒看見,難道你看見了什麼不成?”
不料瞎子一言不發,忽然踢翻凳子站起,挾著二胡轉身便走,那樣子,就好像見到了極可怕的事情一樣。
小宛又驚又疑,四下裡問人:“你們看見了嗎?你們看見什麼了嗎?”
話音未落,房頂上一聲巨雷炸響,積壓了一上午的雨忽然間傾盆而下,竟似千軍萬馬壓地而來,席天卷地,氣勢驚人。
屋子裡驀地涼爽下來,大家面面相覷,都覺得心中墜墜,遍體生寒。
半晌,會計嬤嬤吞吞吐吐地道:“難道是梅”話未出口,已經被眾人眼中的驚惶噤住了,警惕地四下裡張望著,好像要在角落裡找什麼人似的。若說看見了什麼,的確是什麼也沒見著;若說沒看見,卻又分明感覺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了。都說盲眼人心裡最明白,二胡師傅是持重的老人,不會平白無故哄嚇人的。他說見著了什麼,就一定見著了什麼。
小宛猶自追問:“梅?是不是梅英?你們當真見鬼了?看見若梅英了?”
彷彿是回應她的問話,驀地又是一陣雷聲滾過屋簷,會計嬤嬤再也禁不住,“啊”地一聲,追著瞎子的後腳轉身便跑,大辮子硬橛橛地在空中劃了個折度奇怪的弧線,瞬時間消失在大門外。餘下的人也都一鬨而散,留下小宛,站在開啟的衣箱前,醉在一箱的粉膩塵昏間,只覺怪不可言。
那是一套結合了“女帔”與“古裝”特點雜糅創新的一種新式“雲臺衣”,縐緞,對襟,上為淡青小襖,下為鵝黃腰裙,外披直大領雲肩綰風帶,鑲邊闊袖帶水袖,周身以平金刺出雲遮月圖案——亦同普通的“枝子花”圖型不同,對襟兩側圖案並不對稱,而是渾然一體,合成一幅,做工之精美心思之靈動堪謂巧奪天工。
旁邊更有一盛頭面小箱,內裡頭花、面花、點翠、水鑽、銀泡、耳環、珠串、髮簪一應俱全。
小宛點頭讚歎,很顯然,這套行頭出自獨家設計,而非承襲古本,便與梅蘭芳所創《洛神》的“示夢衣”、“戲波衣”,《太真外傳》的“舞盤衣”、“驪宮衣”,《嫦娥奔月》的“採花衣”,《木蘭從軍》的“木蘭甲”同理,那時的京城名伶很喜歡在一些古裝戲的行頭上自創一路風格,標新立異,爭奇鬥豔。這,也算是最早的服裝設計了。只可惜,不知道這套“離魂衣”的原名該叫做什麼?又為何後來不見有人模仿,至於失傳?
一邊看,一邊已經不知不覺將全套裝扮裡三層外三層地披掛上身,略整絲絛,輕撣錦袍,忽然不能自已,水袖一揚,做了個身段,“咿咿呀呀”地唱將起來:
“他是個矯帽輕衫小小郎,我是個繡帔香車楚楚娘,恰才貌正相當。俺娘向陽臺路上,高築起一堵雨雲牆。”
正是那《倩女離魂》故事:官宦小姐張倩女與書生王文舉自小訂婚,兩情相悅,卻被勢力母親強行拆散,倩女因此重病不起,魂離肉身,於月夜追趕王生而去。
“從今後只合離恨寫芭蕉,不索占夢揲蓍草,有甚心腸更珠圍翠繞。我這一點真情魂縹緲,他去後,不離了前後周遭。廝隨著司馬題橋,也不指望駟馬高車顯榮耀。不爭把瓊姬棄卻,比及盼子高來到,早辜負了碧桃花下鳳鸞交。”
漸歌漸舞,漸漸入戲,小宛只覺情不自已,腳下越來越迤邐浮搖,身形也越來越飄忽靈動,將那倩女離魂月下追夫的一段詞唱得宛轉低揚,迴腸蕩氣。風聲雨聲都做了她的合聲伴奏,不覺吵耳,只有助興而已——
“向沙堤款踏,莎草帶露滑。掠溼湘裙翡翠紗,抵多少蒼苔露冷凌波襪。看江上晚來堪畫,玩水壺瀲灩天上下,似一片碧玉無瑕。你覷這遠浦孤鶩落霞,枯藤老樹昏鴉。助長笛一聲何處發,歌矣乃,櫓咿啞。”
漫轉身,輕回首,長拋水袖,只聽“哎呀”一聲,卻是袖頭打中了迎面走來的一個青年。
小宛猶自不覺,眼波微送,雙手疊腰下身做個萬福,依然捏著嗓子鶯鶯燕燕地道:“兀那船頭上琴聲響,敢是王生?”
那青年倒也機靈,立即打蛇隨棍上,回個拱手禮,答:“小生非姓王,乃是姓張,名之也,之乎者也的之,之乎者也的也,報社之記者是也。”
張之也?報社記者?小宛一愣,怎的與臺辭不符?
“您怎麼會知道得這樣清楚?”小宛忍不住打斷。
奶奶長長嘆息:“我怎麼會不清楚?那些衣服頭面,都是我親手整理封箱的呀。”
小宛與爸爸面面相覷,都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雖然奶奶本來就是劇團裡的老人,可是一直在後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