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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紅》 第四部分
我是你們的姨父(2)
當我們抵達埃於普所在的平原,蝴蝶朝我走來。他以慣常的熱烈態度,唐突地切入了正題:
“這事兒是橄欖和鸛鳥乾的,”他說,“他們和其他人一樣,都知道我與死者關係不佳。他們也知道大家都瞭解這一點。誰將接替奧斯曼大師當畫坊的頭,在這一點上,我們之間彼此嫉妒,甚至公開仇恨、敵對。現在他們估計這項罪行會落在我頭上,或至少能使得財務大臣及受他影響的蘇丹陛下疏離我,不,是疏離我們。”
“你所謂的‘我們’指的是誰?”
“我們這些人認為畫坊應該堅守過去的倫理,應該遵循波斯大師們的道路,不應該為了金錢什麼都畫。我們認為古老的神話、傳說和故事,應該取代武器、軍隊、俘虜和佔領,重新呈現於我們的書中,我們不應該放棄老的模板,優秀的細密畫家不應該在市集店鋪裡,為了三五個金幣,替每一個行經的路人畫些破爛老玩意兒。蘇丹陛下會認可我們的。”
“你這是在無為地誹謗,”我說,想讓他儘快結束這個話題,“我深信,天效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不會藏身於畫坊的。你們全是弟兄,就算畫了三五種從前不曾畫過的題材,也不會造成多大傷害,至少不會嚴重到讓你們反目成仇。”
如同最初聽說這個恐怖的訊息時一樣,此時我腦中靈光閃現,抓住了事實的真相。謀殺高雅先生的兇手,正是宮廷畫坊中幾位出類拔萃的大師中的一個,他就在我面前的人群當中,和他們一起爬上通往墓園的山坡。此刻我深信,這個兇手將繼續他魔鬼般的叛亂惡行,他不但是我手上這本書的敵人,而且非常可能地,他曾經拜訪過我家,接受繪畫和插圖工作。蝴蝶是否也和大部分經常造訪我家的畫家們一樣,愛上了謝庫瑞?在他妄下斷言時,難道忘了有好幾次,我要求他畫一些與他的觀念相反的繪畫?或者他只是高明地用話在試探我?
不,我想了一會兒,他不可能在試探我。蝴蝶,以及其他細密畫師,顯然都對我心存感激:由於戰爭的緣故,加上蘇丹興致低落,細密畫家得到的金錢和獎賞逐年遞減,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們額外收入的主要來源是替我工作。我知道他們彼此嫉妒,認為我偏愛某幾個人。由於這個原因——不只是這個原因——我單獨與他們在家中會面,這更不可能導致他們對我的敵意。我所有的細密畫家都足夠成熟,能夠理智地找到一個更人性化的理由來喜愛一個為了利益而不得不喜愛的人。
為了讓沉默不再繼續下去,也為了不再回到同樣的話題,我說:“噢,真主的神蹟無限!他們抬棺材上坡的速度跟下坡時一樣快。”
蝴蝶露出牙齒甜甜地笑了笑,說:“因為天氣冷。”
這個人,我想,真的有可能殺人嗎?比如說因為妒忌。以後還會殺我嗎?他會找到藉口的:這個人辱罵我的信仰。但,他是個偉大的細密畫家,才華洋溢,為何要殺人呢?衰老不只意味著沒有體力爬坡,同時,我想,也表示沒那麼怕死;它意味著缺乏慾望,走進一個女奴的臥房,不是基於一種興奮,而像是要衝破禁忌。憑著一種直覺,我對他說出了我當下作出的決定:
“那本書我不想再繼續了。”
“什麼?”蝴蝶說,臉色一變。
“那本書裡隱含著某種不幸。蘇丹陛下也終止了資金。你去把這件事告訴橄欖和鸛鳥吧。”
或許他本來還要問,但這時我們已來到斜坡上的墓地,墓地周圍緊密排列著聳立的柏樹、高大的蕨類和墓碑。一大群人圍繞在墳地四周,我只能借由逐漸增強的哭泣聲,以及“必斯米拉赫”和“阿拉米列地芮蘇路拉赫”的叫喊聲,知道屍體此刻正被放入墓穴。
“讓他的臉露出來,完全露出來。”有人說。
他們掀開白色的屍布,如果那顆砸爛了的頭顱上還有眼睛的話,他們這時一定正和屍體眼對眼相望。我站在後面,什麼都看不見。我曾經有一次望進死神的眼睛,不是在墳邊,而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
一段回憶:三十年前,蘇丹陛下的祖父,天堂的居民,下定決心從威尼斯人手中奪取塞普勒斯。伊斯蘭教長埃布蘇特?埃芬迪立刻提出這座島曾經被埃及蘇丹指定為麥加和麥地那的軍需供應處,他作出了一項裁定,宣告一座當年協助供給聖地物資的島嶼,如今落在基督異教徒的掌控中,這是不正當的。就這樣,作為我第一次的使者使命,我被指派了這項艱鉅的任務,去告知威尼斯人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告訴他們必須要把這些島嶼交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