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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費。這幅畫我看了又看,後來問這件作品是出自哪一位了不起的細密畫家。
“一幅畫真正重要的,是透過它的美,讓人瞭解生命的豐富多彩、仁愛,讓人尊重真主所創造的繽紛世界,讓人瞭解內心世界與信仰。細密畫家的身份並不重要。”
細密畫家努裡顯然比我想的要圓滑得多,他話中的保留,是否因為明白了我姨父是派我來這裡進行調查的?或者他只是轉述畫坊總監奧斯曼大師的話?
“書中所有的鍍金工作是由高雅做的嗎?”我問,“現在是誰代替他做呢?”
孩童的尖聲嚎叫從面向內院的門外傳來。下方,其中一位部門總管已經開始執行笞蹠刑,被打的學徒們很可能是被抓到在口袋偷藏紅色顏料粉末,或是把金箔夾藏在紙張裡;大概就是剛才我看到在寒風中等待的那兩個人。年輕的畫師們不放過嘲笑他們的機會,都跑到門口看去了。
“等學徒們依照奧斯曼大師的指示,在這幅畫中用玫瑰的粉紅色塗好競技場的地面,”努裡先生小心謹慎地說,“但願我們的兄弟高雅先生,無論此刻身在何方,屆時將會回來接手完成這兩頁的鍍金。我們的大師,細密畫家奧斯曼,要求高雅先生把每一幅畫中的競技場地面塗上不同的顏色。玫瑰粉紅、印度綠、番紅花黃或是鵝屎的顏色。任何人看了第一張圖畫都會明白這是一個廣場,應該是土的顏色,然而在第二張、第三張圖中,他會希望看到別的顏色,為眼睛增加樂趣。彩飾的目的就是為了使頁面充滿喜慶。”
我們注意到一位助手把一張紙放在了一個角落,上面有一些圖畫。他正忙於《勝利之書》裡的一張單頁圖畫,這張圖畫描繪的是一隊海軍船艦出發作戰。不過很明顯,聽到朋友被痛打腳底板的尖叫聲他就跑去看了。他拿了一塊船的圖樣描邊,重複畫出一艘艘一模一樣的船隻,看起來甚至都沒有接觸到海面。然而這種不精確、看不出風吹的船帆,並不是因為圖樣的緣故,而是因為年輕畫師的功力不足。我難過地看著那塊圖樣從一本舊書上被粗暴地剪了下來,那是一本什麼書,我卻看不出來,或許是一本圖樣集。顯然,奧斯曼大師已經對許多事情都不太在意了。
我們來到努裡先生的畫桌旁,他驕傲地說自己花了三個星期鍍完了一枚璽印。我滿懷敬意地欣賞了鍍金璽印,它被畫在一張空白的紙上,以確保沒人會明白這是要送給誰的、有什麼用處。我非常清楚在東方有許多不安分的帕夏,單單看見蘇丹陛下尊貴而充滿力量的璽印,便放棄了反叛之心。
接著,儘管我們看到了書法家傑瑪爾抄寫、完成並留下的最新經典之作,但為了不給那些打壓、反對色彩與繪畫的人們留下話柄,我們很快翻了翻就過去了。
描邊師奈塞爾正在修補一張圖畫,說是修補,其實是在破壞。這是一張描述胡斯萊夫在給席琳洗澡的裸露畫面,這是尼扎米的《五部曲》中的某一頁,而這本書則是帖木兒之子的年代所留傳下來的。
一位九十二歲、半瞎的前大師,平時總愛絮絮叨叨說著同樣的故事:六十年前他在大布裡士親吻過畢薩德大師的手,那位傳奇的名大師當時又盲又醉。此刻他用顫抖的雙手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筆盒上的紋飾,這個筆盒三個月之後才能完工,屆時將獻給蘇丹殿下作為節日禮物。
突然間,一陣寂靜包圍了整個畫坊,近八十名在一樓許多小小隔間裡工作的畫師、學生與學徒,全部鴉雀無聲。這是責打過後的寂靜,類似的情形我聽說過許多;過一會兒這樣的寂靜將被打破,有時候是一聲討人厭的輕笑或是一句玩笑,有時候是令人想起學徒年代的一兩聲啜泣和突然要哭喊之前的呻吟;細密畫師們也會想起自己學徒時代所遭受的責打。然而,某一瞬間,這位九十二歲的半盲大師讓我感覺到了一種更深層的東西:就在這裡,就在這遠離所有戰爭與紛亂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已走到了盡頭。世界末日前的一剎那,想必也是如此寂靜。
繪畫是思想的寂靜,視覺的音樂。
親吻奧斯曼大師的手道別時,我不僅對他無比尊敬,同時升起一股完全不同的情感,使我的心靈混亂不已:憐憫混雜著對一個聖者的仰慕,一種奇特的罪惡感。這,或許,是因為我的姨父——他要求畫家們,不管公開或秘密地,去模仿法蘭克大師的技巧——是他的對手。
同時,我忽然感覺到,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在人世間見到這位大師了。於是在一股渴望取悅於他的衝動下,我問了一個問題:
“我偉大的大師,我親愛的閣下,是什麼區分出優秀的細密畫家,使他們不同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