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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瘦竹那裡,要換二班車。劉白硬著頭皮擠進公共汽車,胸部裡面有個東西老是顫顫的,眼珠子從乘客的肩膀間透過去,一直嚴密地監視著售票員。一路總算有驚無險,車一到站,逃亡似的跳下車門,鬆一口氣,不料忽然有人拍他袖子,喂,你的票!劉白抬頭看邊上立著兩個紅袖章,嚇得起一身雞皮疙瘩,見前面有個廁所,急中生智,說我急死了,你等一下 ,跑進廁所蹲下,約摸過了方便五回的功夫,劉白才從廁所裡一閃出來,拼命就跑,惹得路人反而注意起他來,掉頭看背後並無紅袖章追來,才氣咻咻停下喘息。�
劉白無論如何也不敢再乘公共汽車了,簡直使人神經分裂,還是發揚愚公精神步行過去輕快些。劉白趕到校門口時間已過七點,離他跟瘦竹通話的時間約有四個小時了。劉白在校門口東尋西看,不見瘦竹等他,很是奇怪,進傳達室問她辦公地點,說早下班了,現在都七點多了。劉白才如夢方醒,有苦難言,晚上完了,現在到哪裡去找寄身之所?他平時生活馬虎,連自家的門號都不知道,哪裡會記人家的住址?杭城朋友雖多,但現在都下班了,竭力在腦海裡搜尋他們的住址,想了半天,半個也沒想起來,反而弄得心力交瘁,氣得面對大街破口大罵:錢真他媽混帳東西!�
這一夜劉白只好露宿街頭。�
六
劉白說,你猜我那夜怎麼過?飢寒交迫,胃疼得難受,只好找了一支粉筆,在校門口畫個大棋盤,畫譜自搏。圍棋真是好東西,能使人廢寢忘食,面對絕望,棋手最好的解脫方式就是下棋。畫著畫著,胃就不疼了,餓感也不存在了。一盤棋畫完,瘦竹就上班了,小心翼翼問我是不是就是劉白。�
雁南說,她准以為你是個瘋子。�
是這樣。劉白突然一拍大腿,啊,我理解棋癲子了,他不是瘋子。�
我也覺得不像個瘋子。�
明天去看看。�
劉白一夜無心睡覺,窗簾微微泛白,就匆匆趕往廣場,於薄明中見棋癲子遙坐樹下,尚未開局。隔一點距離,盤腿面他而坐,擺出要與他對局的架式。棋癲子看也不看劉白,手指間夾一粒石子懸在面前,看來就要落子了,遲遲卻不落下。耳旁傳來鳥噪,劉白仰頭看去,見是一群麻雀在柳葉間跳來跳去。忽然那上面即將逝去的夜空吸引了他,星子一粒一粒淡淡地隱退,劉白想起天作棋盤星作子那半句對子,覺得天確實像個棋盤,棋盤漸漸地透亮,深藍得一無所有。�
太陽從東邊屋群的空隙處升起,一抹紫紅的光線照射過來,映得棋癲子彷彿一團凝固的紫色。他終於無聲息地落下一粒石子。地上並無棋盤,也就是四方的一塊空地。棋癲子的棋盤就在心裡。劉白凝視空地上的那粒石子,茫然不知石子落在何處。待空地上落子漸多,擺出某種模樣和陣式,劉白才感覺到棋盤從地上隱現出來,石子落在棋盤上,看得分明又無法窮究。劉白如同進入宇宙,陷入浩淼的驚歎之中。�
路人發覺老柳樹下又多了一個人,重新勾起了興致,都駐足探問。劉白並不作答,任他們發著各式各樣的議論。有幾位熟悉的卻一個勁兒追著問,劉白,你幹什麼?�
劉白移過身子說,還能幹什麼?�
跟他下棋?�
看看。�
有什麼好看?�
妙極了,你也看看。�
熟人看看又看看,說看不懂,實在沒什麼可看,劉白看他們掃興,也就不再勉強。�
中午雁南見劉白沒有回來,吃了飯,也來廣場看個究竟。這是夏天,廣場一片白光,老柳樹被曬得蔫枯,行人都躲陽傘下或草帽下急走。劉白依然蹲那裡樣子像一隻燙熟的蝦,臉上滾著熱汗。雁南說,看出名堂沒有?
劉白很激動地點頭。�
還是回去吧,看你熱的。�
還行。你看他,一點汗沒有,心靜體自涼。�
雁南細看棋癲子,果然無汗,覺得不可思議,說真玄。�
是玄,他的棋更玄,回去我把譜記下來慢慢研究,這是圍棋史上的奇蹟。�
我們這樣說話,會不會影響他的思路?�
不會吧。早上不斷有人打攪,我說了不少話,不見他有反應。�
太熱了,太陽真辣,我都站不住了,我看你還是等秋天再看吧,這樣曝曬要中暑的。�
不行,曬死了也要看,其實也不熱,就是汗多點。�
路上我聽見有人議論紛紛,說老柳樹風水好,又多了一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