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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昭儀這才驚魂未定地抬起頭來,正欲開口說話,誰料方才被風吹得棲在枝頭的幾朵小小柳絮乍然落了下來,胡昭儀驚惶中呼吸深重,眼見幾朵柳絮在她鼻尖一轉,她乍然臉色雪白,即刻發青轉紫,呼吸急促難耐,胸口劇烈地起伏起來,似是呼吸受阻一般。
我突見變故,懷中的靈犀已被胡昭儀的模樣嚇得大哭起來,我忙把她抱入乳母懷中,扶住站也站不定的胡昭儀,驚道:“昭儀怎麼了?”
胡昭儀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口氣懸在鼻中湧出湧進,整個人幾乎透不過氣來。瓊脂嚇得面色蒼白,倒也還有些鎮定,忙從胡昭儀衣帶環佩上取下一個小小的鴛鴦如意荷包來遞到胡昭儀鼻尖,急道:“小姐快深深吸兩口。”
我隱隱聞得有一縷薄荷清涼的氣息,更兼一點藥草香氣,胡昭儀深深吸了兩口,神色微微好轉,瓊脂忙叫兩個力大的宮女扶了上輦,急急往燕禧殿去。我放心不下,忙叫乳母抱了靈犀回去,叫轎輦跟著同去燕禧殿。
燕禧殿在上林苑風光曼妙處,周圍疏疏朗朗,滿宮內外只不見半株柳樹、合歡、梧桐等易飛絮的樹木,唯有一帶清泉淙淙繞宮苑而過,倒也雅靜。殿外遍植牡丹芍藥一類富貴之花,正殿高大深遠,富麗氣象不遜於當日華妃的宓秀宮,三進深殿前花臺下,疏疏地種了一些時新花草。兩列蝴蝶蘭夾雜著幾行避菸草與蘼草開得如彩蝶飛霧一般,倒也靈動。
胡昭儀狼狽而歸,早有貼身宮人遠遠迎了上來扶進殿坐下,外頭瓊脂已催著道:“把蝙蝠湯進了來!”話音未落,卻見一碗熱騰騰地略帶土腥味的湯藥端了上來,藥汁中隱隱有葷腥氣味。瓊脂利索地服侍花容失色的胡昭儀飲下,又從梳妝檯下的小屜子裡摸出兩丸烏色的丸藥一同服了,叫小宮女點了薄荷油滴進香爐裡。瓊脂指揮有度,井然有序,竟像是做得極熟了一般。待得一番功夫做完,胡昭儀已經緩過了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氣息艱難,而素日伺候胡昭儀的太醫井如良亦到了,匆匆向我福了一福,為胡昭儀把過脈方才鬆了口氣,笑道:“虧得姑姑警醒照料,娘娘已無大礙了。”
瓊脂臉上緩緩綻開笑意來,撫著胸道:“也虧得井太醫好脈息,新用的方子很見效呢。”
井太醫道:“尚好。這藥物得往冷宮處尋得,倒也不算太難。只是這個季節,娘娘更要好生保養。”
我吟吟一笑,“看得本宮心驚肉跳,幸好昭儀無礙,只不知是什麼病?發作起來這般厲害。”
瓊脂深深一福,滿面堆笑,“多謝淑妃娘娘關懷,今日若無娘娘,恐怕沒那麼便利手腳送小姐回來。小姐這本是胎裡帶來的弱症,自小就有的舊疾,奴婢伺候慣了,倒也不怕。”
我曉得瓊脂不願多說,井如良亦一字不提,當下亦只笑著安慰道:“本來舊疾發作,本宮不該來此添亂,只是不忍袖手旁觀。既然昭儀無妨,本宮也可安心離去。昭儀好好歇著罷。”
瓊脂含笑謝過,隨手從架子上取下一件平金青鸞外裳罩在胡昭儀身上,扶她入內。
殿內不似外頭春日明媚,一陣穿堂風過,我一個眼錯,恍惚見她被風吹起的孔雀藍外裳上用七色絲線繡著的一隻神采飛揚的彩翟,錦繡團簇的倒像一隻鳳凰,不覺一怔。瓊脂回頭見我留神,不覺微微蹙眉,隨即笑道:“金兒,好生送淑妃娘娘。”
我扶著浣碧的手離了燕禧殿,吩咐了轎輦先回去,只一路擇了安靜的所在,一路邊行邊思索。
彼時春光嬈人,葉色青青,格外使人心靜。我正想得出神,冷不丁見前面走出個人來,倒唬了一跳。抬頭見是並不眼熟的男子,弱冠年紀,錦衣華服之下,年輕朗然的臉孔微有與年齡不符的冷清神色,細細辨認,他的輪廓與眉眼與玄凌和玄清幾有相似之處,正是先帝幼子平陽王玄汾。他拱手,安靜道:“淑妃娘娘。”
因著他與玄清的情分,我心生親近之意,和氣道:“九弟好。”
我喚他“九弟”,這般熟稔而親切,完全是姐姐的口氣,而不是循禮的一句“九王”。他感知我這樣的溫和與親切,眼眸瞬間明亮起來,微笑時露出潔白的一顆一顆牙齒。他這般冷落的少年,微笑起來卻如涓涓暖流,煦煦陽光。他穿一件明藍色提方格紋繭綢長衫,親王貴重中自有一份少年兒郎的頎頎英氣。
他再揖手,已換了口氣,道:“淑妃嫂嫂。”
我笑:“九弟是皇上的親弟弟,我也不願拘那份俗禮,冒昧叫一句九弟了。”我打量他兩眼,含笑道:“天氣還涼,九弟怎麼穿得這樣單薄,該加些衣裳才是。”
他溫然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