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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斐雯出去倒水,垂手低聲道:“宮中許久未見天花,此刻突然出現,顯見此事意在圖謀害二皇子,不可輕輕揭過不提。昨日既從娘娘手上出去時還無妨,那麼只往內務府去查就是。”
我輕輕“嗯”一聲,只見衛臨用夾子夾了那小衣放在盤子裡,叫用布捂住口鼻的宮女端了。我看了槿汐一眼,囑咐道:“別走了風聲打草驚蛇。”槿汐會意,旋即領了捧著小衣滿面惶恐的宮女出去,自去查問不提。
槿汐承尚宮之職,為人精幹心細,我自不擔心。溫實初命宮女濃濃煎了一劑藥看我們喝下,方才安心離去。
如此一番波折,貞貴嬪早驚得面如土色,雙手顫顫不已。我扶著她勉強坐下,強自按捺住心神,溫言道:“妹妹放心,我自會查問清楚,給妹妹一個交代。”
她右手扶著床沿,左手按在心口,嘴唇微微發紫,幾綹鬢髮散亂在耳邊,一雙清瑩妙目中唯有深深的恐懼,“沛兒!”她倏然站起急急喚進乳母,從尚不知何事的乳母手中一把抱過熟睡的予沛,牢牢攏在胸前,彷彿是世間至寶一般。
我忙打發了乳母出去,小心在她身邊坐下,“妹妹別怕。”
她嘴唇微動,一滴清淚緩緩落下,“誰要害我的孩子?”她急怒攻心,悲痛道:“她已經有了皇上的寵愛,遲早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要我兒的性命!”
我心下思忖,徐徐道:“榮選侍雖得恩寵,卻未必敢毒害妹妹的孩子!”
她搖頭,容色悽楚而怨憤,“姐姐不知,今日在上林苑中相見,赤芍向我說起空翠殿清幽,她願舍擁翠閣而居空翠殿,問我肯否相讓。”
我心中暗怒,不覺作色道:“她竟敢如此無禮,怎麼小小選侍也巴望起貴嬪之位了麼!”
貞貴嬪雙唇緊抿,環視空翠殿道:“姐姐有所不知,空翠殿原不名空翠,而叫紅蕊堂。空翠之名乃是皇上第一次駕臨時所取,嫌紅蕊太俗,取其空翠生靜,以此比我唯一可取之處。”說到此處,她不覺面頰生暈,含了幾分小兒女之態。
想必當日初初長成之時,玄凌與她也有旖旎情態吧。我嫣然含笑,“妹妹的確靜若秋水,叫人望則心寧。可若說這是妹妹唯一可取之處,妹妹卻是妄自菲薄了。”
“空翠殿是皇上待我有情之證,她竟如此得隴望蜀,連空翠殿也要佔了去。我和皇上只有這一個皇子,難免她也不肯放過。”她輕嘆一聲,“姐姐不知道,赤芍心性高傲,爭強好勝,全不似尋常宮婢一般。”
一早之事如此,難免她作此揣測。我心下雖動,卻也不深以為然。宮中嫉妒貞貴嬪得子之人不少,未必只有一個榮赤芍而已。於是道:“妹妹生下二殿下本就不容易,如今眼紅的人更多。與其自怨自艾,我勸妹妹還是打起全副精神好好護養二殿下長成才是。”
貞貴嬪淚眼婆娑,目光在我臉上逡巡片刻,遲疑道:“娘娘不會害我吧?”
我心下一驚,“妹妹疑我?”
她忙拭了淚,放軟了聲音,“燕宜不敢。”她忙拉住我的手,懇切道,“燕宜傷心糊塗了,不免風聲鶴唳,冒犯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我心中一沉,面上卻也不肯露出分毫,拉過她的手道:“為人母者豈有不擔心自己孩子的,不怪妹妹疑心。”我凝神肅然,“我只告訴妹妹一句,昔日我也可多一子,只因誤信小人,四個月的身孕生生被人打落。我是嘗過喪子之痛的人,己所不欲,又怎會加諸於妹妹。”
貞貴嬪頗顯愧悔不忍之態,垂首低低道:“叫姐姐提起傷心事,確是妹妹之過。”
袖中的暖爐漸漸涼了,光滑的爐身膩在掌心裡是冰涼的堅冷,又光滑得叫人難以捉摸。我輕輕一笑,“既是傷心事,那麼提不提起又有什麼區別。”我起身道,“妹妹須得自己身子強健,才能護住身邊的人,切記切記。”說罷告辭而去不提。
我心中不痛快,又不願即刻回宮叫玉姚、玉嬈擔心揣測,便吩咐往敬妃宮中去。行至半路,卻見斜刺裡緩緩走出一位女子,身形瘦削如風中斷柳,低頭屈膝下去,“淑妃娘娘金安。”那女子語音嘶啞如裂帛一般,說話時顯見十分吃力,我一時聽不出是誰,只道:“抬起頭來。”
那女子倏然抬首,唇角含了一絲似笑非笑之意,幽幽道:“數月不見,姐姐便不記得陵容了麼?”
她頭上斜簪一枚累絲珠釵,沉沉墜落耳邊,幾點白銀寶藍點翠珠花,穿一身半新不舊的桃紅撒花風毛窄裉襖,翠藍馬面裙,赭黃鑲白綢竹葉立領長褂子,顏色雖鮮亮嬌豔,奈何半舊的衣裳早失了衣料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