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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凌”時蕾詞窮。
“為我難過一次吧,”他在請求她,“只有這一次,以後想到我,也不要難過我很怕傳染給別人,你是我確診之後見過的唯一一個醫院以外的人,我對你是不是太壞了?算是報復吧,誰讓你搶走我喜歡的人。頭腦不清楚的時候我常常想,你也應該被傳染,我得不到的,你就一樣得不到了。可是醒來突然疑惑,我是愛他,又不是要恨你。”
“對,所以你不要詛咒我。”
他慘兮兮地一笑。“連個意外的表情都懶得做出來。”
“不如傳染給他,然後讓他給你演示下非典患者是怎麼痊癒的。”
“他也許能做到,我”
“你得活下去丁凌。”時蕾覆住他的手,“你不想再見他了嗎?他還不知道你得了非典,你好起來出去吧,他什麼都不知道,今天還在怪你只顧醫院不管酒吧”
“蕾蕾,”他望著疊在一起的兩隻手,“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陰險?我說喜歡你假裝追求你,都是為了接近阿非。”
她想了想,老實地點頭:“有點被耍的感覺,很傷自尊。”
丁凌看著她,這個貓一樣安靜的女孩兒,長久以來習慣了沉默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於別人的魚,好或不好,與她無關,從來不會留神去關注。“為什麼你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那麼多幹什麼?知道多了太累。知道交通規則就要走人行道,知道下雨要提前帶傘,知道車站在哪要給人指路知道得越多要做的事兒也就越多,什麼都管什麼顧,是不是累?”特種複合膜的隔離頭罩,讓她說話也要比平時多費力氣才能保證聲音傳出去,“還有呢,知道真相,生氣跟你撒謊的人,知道結局,就不關心過程,知道疼就疼了。”她是真的不願意知道那麼事,只有翅膀,明知道是一團她解不開的線,卻對他有著持久的興趣和強大的耐心。“再說喜歡誰是你自己的事兒,我知道你對我好就行了,你對我好也是有目的的嗎?”
“不是。你是好女孩兒,值得人關心。是我不正常。”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正常人了,都是外星人,那美剋星球偷渡的我倒是地球的座地戶,可惜我是隻貓。”
丁凌說:“蕾蕾你真沒有講笑話的天份。”但他卻笑了,笑出眼淚來,這是時蕾見過的第一滴丁凌的眼淚。為那美克人而流的淚,沿著眼角的弧線緩緩溼潤了他柔軟的髮鬢。一場華麗奢侈的夢,在輕風送吹下悠悠轉醒,來不及忘卻,已定格成永遠。永遠到底有多遠?
時蕾為他擦淚,他的手費力地抬起,她握住,隔著厚厚的防護服,試著感受他手心微弱的血脈膊動。“你不是說醫生就是治病的嗎?你不相信醫生嗎?他們會治好你。”
“我相信,我相信醫學,可是我很難過難過得很想這一口氣撥出去,就別再吸進來,不用呼吸,就舒服了。”
“那可不行,”一張照片從紮了橡皮筋的袖管裡變出來,晃了晃,欺負不戴眼鏡的近視同學。“你真不想再看這傢伙了嗎?”慢慢貼近,入眼滿紙波斯菊,另類武裝的大一時代馬慧非,22歲。“沒見過吧?我也是突然翻著的。”她現寶似的把它塞進他手中。“前幾天去十二區偷花,他告訴我說你是在這裡第一次見著我們的。”
“是”他想抬手,但是沒有力氣。
時蕾幫他把照片舉到垂眸可見的位置。“你在哪兒看他呢?”她蹲在床邊認真地問,“後邊那椅子上?那是椅子吧”
“是椅子,我在那兒看書”
有人從面前經過,兀地爆出咒罵聲,還有女孩子帶著埋怨的輕笑聲,正要抬頭看,風吹起來,一條長長的圍巾打中他手上的書。
那刻他看見他的側臉,忽然不能呼吸。
就好像現在一樣。
時蕾從消毒室出來,感覺腳在動,卻沒前進,經過的是同樣的病房,同樣裝扮的路人,到醫院門口短短百餘米路程,她走得雙腿痠軟,膝蓋生疼。遠遠看到翅膀在醫院門口大鬧,克魯斯在拉他,紅巖在拉他,一干醫院保安在拉他,一個年輕醫生不容抗拒地站在門口:“絕對不可以讓他進來。”
“時蕾!”紅巖大喊,喊給翅膀聽,“時蕾出來了。”
克魯斯手一鬆,翅膀跑過握著她肩膀。“丁凌呢?領我去見他。”
“不見了,回家。”她柔聲哄他,手擦擦他的額頭,他真是愛出汗的體質。
“靠,來都來了,看一眼再走。”他很固執。
“沒必要。”
三個字讓所有喧譁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