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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非典疫情已經過去,但為萬無一失,封獄的命令尚未解除,因此馮瑞龍不能走出那條隔離地帶。他只能目送劉川穩健平和的背影,隨著緩緩閉合的灰色鐵門,消失在高牆電網之外。
外面的天空果然很大、很藍,空氣清新飽滿,劉川扛著自己的行李,穿著一身嶄新的藍布衣褲,走向獄前那條曾經熟得不能再熟的大路。那套嶄新的衣褲,連同一雙嶄新的膠鞋,都是他託馮瑞龍花一百元錢從外面買回來的。他被捕時穿的是醫院的衣服,被捕後即被看守所的囚服代替。現在出獄,一身穿戴只能現買。馮瑞龍前一個月一直在獄外備勤,兩天前才結束了上崗前的隔離觀察。接替了那批連續一個月未曾出監的B班幹警上崗值勤。他把那身新買的衣褲鞋子交給劉川的時候,離劉川刑滿釋放的日子,僅剩十幾個小時。
犯人刑釋出監的穿戴,通常都由親屬置買。親屬們也會在這一天早早地來到監獄門外,迎接自己重獲自由的親人歸來。這一天當然沒人來接劉川,除了他病在輪椅上的奶奶,他沒有其他親人。他曾想到,也許小珂會來接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猜測,小珂和他非親非故,但她在他的心裡,與鍾大一樣,已親如家人。可惜一天前他從幹警們的閒聊中偶然知道,小珂作為C班幹警,在他出獄的兩天之前,已經和馮瑞龍一起走進高牆電網,並且將在這座深牢大獄,堅守整個炎熱的夏末。
北京的八月,天空高遠,顏色透藍,迎接劉川走出監獄的,雖然無親無故,卻有爽朗的微風輕輕拂面。清風讓他全身的面板都酣暢地呼吸起來,把形單影隻的傷感化解為無,肩上的行李彷彿也失去了重量,全身的重負無礙他大步如飛。
劉川的行李確實很大,行李中除了入監前在看守所蓋的被褥之外,還有他在獄中穿了幾年的內衣毛衣,內衣毛衣都是季文竹買了寄給他的,再破再舊也不能丟棄。同樣,必須帶走的還有那些函授考試要用的書本,還有尚未用完的肥皂牙膏,還有已經很舊的洗臉毛巾,還有從生活衛生科他的賬上取出的一千餘元現金。這筆現金對他非常重要,他要用它給奶奶買點東西,在他尚未找到工作之前,還要靠它維持生活的必需。
他把一切還能使用的東西統統帶上,出獄後的生活無法預知,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四班的犯人見他如此〃財迷〃,無不慷慨地解囊相助,把自己用不著或不想用的東西,倒垃圾似的都送到他的懷裡。劉川但凡覺得今後用得上的,一律作揖收下——半塊香皂、四分之一筒牙膏,穿過的毛褲,都打進他的行李。只有班長樑棟,沒把這種饋贈當做處理廢舊物資,他從陽光超市專門買了兩雙襪子,原封沒拆地交給劉川,以做送別。
他還把那隻帶蓋的塑膠水杯也送給了劉川,因為劉川要帶走他的〃玻璃〃。
還有那棵長勢旺盛的文竹,也被裝進了一隻手提袋裡。
於是那捆行李就打得又大又沉,於是劉川還斜背了一隻挎包,包裡裝著他的〃玻璃〃,於是他的手上還提了一隻紙袋,紙袋裡裝著那棵經風歷雨的文竹。
他帶著如此沉重的〃家當〃,居然步行了四十分鐘,一路未停地走到京開高速的輔路,氣喘吁吁地搭上了一輛開往城裡的公共汽車。
他知道他應該進城,但他不知道進城之後,又該去向哪裡
公共汽車從六里橋駛出了高速路,駛入了擁擠的西三環,時隔三年零一個月,劉川終於又回來了,又看到了熱鬧的北京城。
三年零一個月,一千一百二十六個晨昏,那個高牆電網的深牢大獄,是他苦海慈航的方舟,那些殺人放火搶劫強姦貪汙盜竊走私販毒的囚犯,是他同船過渡的夥伴。現在他已回頭是岸,岸上人潮如水,他卻無家可歸。
他原來的家,早被法院拿去抵債,他租住的房子,早就超過了租期,他的奶奶,住在郊區的養老院裡,他在這個廣廈萬千的城市,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他懷裡揣著一份天河監獄開具的釋放證明書,他還需要到他家原來所屬的派出所去開具一份戶口登出證明書,他還需要填寫一份入戶申請書這些手續其實並不麻煩,麻煩的是,他到哪裡入戶?入戶需要一份由親友或招聘他的工作單位為他出具的住房證明,而這份證明,他又該找誰弄去?
公共汽車走走停停,在人潮車海中隨波逐流,他不知道該在哪一個車站放下自己,連同自己的玻璃和文竹。車子經過航天橋時他看到了那個記憶中的巷口,巷口的小店在視線中潦草地劃過,劉川立即抱起了自己破舊的行李,決定在此下車。
十分鐘後他站在了那個巷口,也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