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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主是位五十開外的女子,之所以稱她為女子而不是婦女,實在是她不能被稱之為婦女。此女子一生未嫁,無兒無女,一人獨居一屋。可能是沒有被家長裡短的事物所操勞,保養得相當好,五十幾歲看上去竟只有四十來歲。我想我若有命活到五十幾歲,肯定看上去比她老許多。

與她同住後才知道,她的養生方法即便讓我再活三世也不能夠做到。首先便是她早睡早起,早上五點起床鍛鍊身體,晚上九點便睡覺。其二是她不碰電腦而且極少看電視,家裡的電器也鮮少使用,她說,即便是白熾燈也是會有輻射,所以,晚上不看書的時候會點上三四根蠟燭當照明。其三,心態好。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獨身有什麼可恥的。之所以沒有嫁,不是嫁不掉,而是不願,因為那個人總沒有出現,因為不想將就。我想我是懂得她的心的,因為我曾是這麼一路過來的。她的名字很雷人,叫蘭芝,姓劉。我喚她蘭姨。有時直接會叫她的名字,覺得特別好玩。

我有時會用越劇的腔調叫喚,她會含笑答應,帶著江南的糯軟,我想她年輕的時候的聲音一定極美。記得第一次我這麼喚她的時候,她說,跟你媽媽當年喚我的時候一模樣。然後倆人便會陷入回憶中。

蘭芝手藝很好,會串各式各樣的珠璉。她有一家不大的首飾店,裡面的珠璉都是她串起來的。請了個能說會道的小姑娘銷售,因為地段選得好,是旅遊必經之地,而她的珠子串得也獨特,所以生意很是不錯。有些遊客看中了圖樣,要求現場串珠的,蘭芝便邊串珠邊跟客人說烏鎮的歷史和名人。這些圖樣也是蘭芝自己所畫,很是個心靈手巧的女子。只是,哎,卻是將近半生仍舊遇不到她的焦仲卿。

白天蘭芝不在的時候,我便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這個時候會想那些前塵往事,想自己這輩子遇到的人和事,唯獨不敢想葉子歸發現我離開後會是怎樣的一個情形。不敢想的時候會用別的事來轉移,比如說寫作。我知道餘下的日子已經不多,所以得儘快完成小說。其實小說初稿已經完成,現在的工作是做最後的修改。我一直不願意像其它網路作家一樣,寫一章上傳一章,因為還是覺得自己的文字功底不夠,有些地方總是要不斷修改。如此修改了整整三天之後,終於完稿。尋了個有網路的地方將我的第一本也是此生唯一一本小說《渡,紅塵》傳了上去。

如今回頭想想,支撐著我一路走過的,陪伴著我最後時光的,是這本小說。且不管這小說會有多少人肯定,多少人批評,我都不在乎。因為這一本小說,證明了我曾經來這世上走了一遭,渡了一回紅塵。

這小說,是我對自己的一個交待。

盒上電腦的時候,相當有此生無憾的感覺。我想我挺著這一口氣不散,可能就是因為這小說的緣故。如今已經全文完,我想我也快要完了。

這樣一路走著一路想,竟不小心撞到一人懷裡。這一撞不要緊,直接將我臉撞白皙了。連眼都不敢抬,直接扭轉身子跑開。身後傳來沙啞聲:“杜雲影,你當真這麼狠心,連最後的日子都要從我身邊逃離開嗎?”

就這樣一句話,生生將我定格住,再也邁不開腿,移不了步。半晌我方轉身,看著前方立在桃花樹下的葉子歸,臉上分明有著最深的思念與苦痛。

“對不起,葉子鴻。”我聽見自己畢生以來最苦澀的聲音伴著不時吹來的秋風,顯得很是凋零。

這一聲葉子鴻,算是肯定了葉子歸對我的稱呼。葉子歸急急上前將我緊緊抱住。有淚水狂瀉而下,濡溼了那人的衣襟。

我反覆地說著那六個字:“對不起,葉子鴻。”

是的,我知道我已經不能再隱瞞,葉子歸已然知道了一切。是的,我是杜雲影,在杭州的那一撞,竟把我的記憶撞了出來。我的那些前塵往世,我的愛恨糾纏,我的年少痴狂,統統回到了我的腦海裡。

我想起最後記憶停格的那一剎那,在醫院裡爆炸的那一瞬間,父親緊緊將我護住,而白閒,我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卻被炸飛了出去。我在暈過去之前想著,我若死了,我媽怎麼辦?葉子鴻怎麼辦?我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該怎麼辦?只是現在我才知道,我沒死,但是卻被當做另外一個人活了下來,可是這對杜雲影來說,還是死了。雖然我一直活著,只是這十八年我是代白閒而活。如果當年我不曾在場,或許父親護住的就是她,而她就不會死。所以這十八年與親人的分離,是該我杜雲影承受的。其實確切來說這十八年我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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