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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斂了笑容,神色間露出幾分疲憊。
丁氏忙上前扶了婆婆,體貼地道:“天氣這麼熱,長興侯太夫人要給病逝的老侯爺做法事,不過是偶爾遇見了您,問了您一聲萬明寺的哪位師傅經誦得好,您就陪著過來了——我們家和長興侯家又沒有什麼來往,您又何必如此地禮遇他們家?”說著,接過丫鬟手中的團扇,使勁地朝著蔡太太扇了扇,“娘,您的年紀也大了,寶善跟我說過好幾次了,讓我好好照顧您,有什麼事,您直管吩咐我就是了。”
寶善是蔡弼的長子。
丁氏看了簇擁在身邊的丫鬟、婆子們一眼。
丫鬟、婆子們都很有眼色地散開了。
蔡太太這才道:“什麼事都要未雨綢繆才是。現在沒有來往,你敢說以後就沒有來往?我這次陪太夫人來萬明寺,不就有了來往?!眼光不要這麼短淺!”然後壓低了聲音道,“長興侯在任上胡作非為,不知道有多少人彈劾,他卻能巍然不動,這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結交石家的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又道,“你還記得從前和我們家過往甚密的翰林院掌院學士林觀瀾老先生不?林大人三年前病逝,他的孫子在江南犯了事,結果林家一封信寫到江南巡撫陶澤宇手裡,林家少爺不僅沒事,還揣著陶澤宇送的一千兩銀票的程儀回了京都。你道這是為什麼?不過是因為當年陶澤宇剛剛入選庶吉士,陶老太太隨兒子來京都寓居,說一口帶著福建腔的京都話,被從輕怠。那林太夫人曾經出頭為她說了幾句話而已。”然後叮囑丁氏,“你要記住了,與人方便,即是與己方便。就算是不能幫人,也萬萬不能得罪人。我今天帶來你來,也是想讓你和長興侯家結個善緣。”
“孃親的話我記住了!”丁氏連連點頭,親自搬了靠在車轅上的腳凳,服侍蔡太太上馬車。
只只蔡太太一隻腳剛剛踏上腳凳。停靠在旁邊的一輛馬車裡突然有人伸手撩開了車簾,一位珠環翠繞的婦人探出頭來笑道:“蔡太太?您是蔡太太吧?”
婆媳倆回過頭去。
丁氏滿臉的困惑,想不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婦人,蔡太太卻略一思忖,笑道:“是竇家七太太吧?我就說,長得這樣標緻,我怎麼能不記得呢?”說著,收了腳,在馬車旁站定。
果然是很勢利。
王映雪腹誹道。
這要是打招呼的是五太太,她恐怕早就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吧?
王映雪拋開心中的那點不快。笑著下了馬車,迎上前去和蔡太太婆媳見了禮。彼此寒暄了幾句,王映雪見氣氛很好,親熱地挽了蔡太太的胳膊。
蔡太太和丁氏都有些意外,王映雪已笑吟吟地道:“蔡太太,相請不如偶遇。我本想著這幾天去府上拜會,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我也就不客氣了——有件事想求您幫忙”示意她到旁邊說話。
這種事丁氏見得多了。不以為意地笑著帶著丫鬟、婆子們退到了一旁。
王映雪請蔡太太到自己的馬車裡坐。
蔡太太想了想,笑著跟王映雪上了馬車。
丁氏在外面等了大約一個時辰,期間不時隱隱聽到馬車裡有哭聲傳出來。
蔡太太貼身嬤嬤有些擔心地問丁氏:“不會有什麼事吧?”
丁氏笑道:“就算有什麼事。竇家還有五太太,怎麼也輪不到我們出頭啊!”隨後猜測道,“可能是受了什麼委屈,想請五太太幫她出面,又不好直接跟五太太說,就想讓娘幫著傳個話吧!”
那嬤嬤想想,覺得丁氏的話很有道理,神色鬆懈下來,悠閒地站在那裡等著。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的功夫,蔡太太下了王映雪的馬車,王映雪要送,被蔡太太攔住了,道:“七太太先回去吧,這件事我仔細考慮考慮再給你答覆。”
王映雪忙道:“多謝蔡太太了!”眼睛紅腫,神色哀婉。
丁氏一面想“也不知道七太太找婆婆什麼事”,上前攙了蔡太太。
蔡太太的臉色緊繃,看上去有些凝重。
她一上車就吩咐馬車伕:“快回去!”
丁氏嚇了一大跳,急急地道問:“娘,什麼了?”
蔡太太好像沒有聽見她說了些什麼似的,神色恍惚,帕子在手裡揉成一團又展開,展開又揉成了一團。
丁氏知道這是婆婆遇到了大難題,氣都不敢喘,靜靜地坐在一旁。
馬車一路疾行,很快就回到蔡家住的紙馬衚衕。
蔡太太卻坐在車裡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