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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情來得早了些。歸根結底,他跟師父甄石盟所待的這空門,終究是帶情字的空門。
傷至深處,已成空白。從此,心歸木魚。他的情思,葬在了還未成人的時節裡。為一破空而來的特異女嬰,把這空門裡的情字亦斷絕了。
過了好久,甄石盟才端詳著薛淺蕪,然後看向遠方,嘆息道了一句:“這地方又要有塵世奇人來了。”
林絳珠慧性不輸於甄石盟,自是理解。甄語遁還差了些,正待詢問,只聽得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疲憊而沉重,卻是聲聲清晰入耳。
一匹雪白色的、因長久奔波而有倦累之態的千里馬,背上坐著一身白衣、同樣有些倦累之態的男子。然而那份溫和不迫的儀態,俊逸高貴的氣質,無論多麼風塵僕僕,都是遮蓋不去的。
林絳珠應著甄石盟的話道:“果然合了你這亂猜之語。”
男子打馬背上躍下那刻,久無知覺的薛淺蕪,心臟忽然砰地一聲,極不規律的猛跳了一下。額頭上脖頸上被蜂蟄過的地方,開始有撕心裂肺、萬針齊扎的疼痛傳來,她有了感覺麼?可記憶裡一片空白,彷彿剛來到這世上,還未塗畫任何印痕的紙張。是故就連蟄痛刺感,都有些遙遠不真實了。軀體能覺出的透骨滲髓之疼,卻不知因何起。痴愣愣的目光,定格在那個風華絕代的白衣男子臉上,依稀恍惚。
來者正是東方碧仁。這些月的時間,最初是在京城等候、暗自派人搜尋,幾乎翻遍,沒見她的絲毫影跡。他忖著她是回煙嵐城了,又派了人前往水滸仙寨打聽,依舊無果。這下他待不住了,交待秦延照看好薛淺蕪的姐姐,然後連夜悄悄離開京城,根據丐兒慣常的脾性,他不相信,她會找上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歸隱了。
不放過每一處名山大河、繁華集市,因為她是愛玩兒又愛瞎湊熱鬧的女子。尋人過程,漫無目的而又艱辛,他是在萬念俱灰時,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了九蓮佛心山。這麼偏僻的所在,若非是個名勝之地,他還真是預料不到。當他眼光凝在那瑟縮發抖的女子身上時,一顆心瞬間狂跳了起來。是她!
可是,那究竟還是她麼?為何她的眼中除了惶恐,沒有任何悲喜情感,黯淡毫無神采亮光?
第一五一章廟宇做洞房,顧歡眼前人(上)
身後一丈之外,是林雪隱失去鮮活的幼小冰冷軀,以及甄語遁傷而默的倔強身影。臉前迎來,是東方爺疲憊、驚喜而痛心的眼眸。
薛淺蕪如斷線風箏般的情感、觸感,抽絲剝繭一點一點拼湊成型,彷彿暗魅幽魂,隨著漸起的微弱呼吸,在她的血液裡復甦醒來。她空洞的眼神有了內容,恰似白紙被稀釋的墨水氤染,儘管意境鋪展得還不甚分明,卻有了返活的氣息。
東方碧仁緩緩向她走去。找尋了那麼久,憂急了那麼久,今日見了,心頭忽然湧起朝雲易散的不真實感。不敢太過歡欣莽撞,生怕一個箭步上前,伸開雙臂的一剎那,她就虛幻散了。
她本就奇特得不同凡物,不是嗎?四目相對,當薛淺蕪朦朧怔然的眸子間,不知為何蔓延上淚水時,東方碧仁一把摟了她在懷中,閉了眼睛,胸膛起伏激盪難平。薛淺蕪的肩膀顫抖不已,好像受了巨大重創,大病尚未愈的難經一握。
過了很久,甄石盟雙掌合十,唸了一句“阿彌陀佛”,看向林絳珠的眼神裡,煙火眷戀之氣更濃。
林絳珠雖不明詳情,也知白衣少年與那蓬頭女子相愛至深,乃是苦難情侶。大約因觸動了內心的一縷愁腸,也不去追究女徒兒林雪隱的蹊蹺之死了,只紅著眼圈兒,半痴半恨地看向甄石盟。
那語遁嘆了一口氣,抱起林雪隱的屍體,撇下兩位師傅,徑向寺內去了。
這輕微的動靜,使東方爺睜開眼來,放開了薛淺蕪,卻把她冰冷的手緊攥在自己寬大的手心裡,對甄、林二人拜謝道:“感謝師傅收留,得使愛妻免於瘴氣蛇獸之苦。”
甄石盟虛扶他起了身,慈道:“她是福大命大之人,並不曾受得我等庇護。”
想起那溺水的小女孩,東方碧仁驀地眉心一跳,說不上為什麼,打橫把薛淺蕪扛在了肩膀上,跟著甄語遁遠去的身影,直往石盟寺奔去。
甄、林互看一眼,不約而同一併隨去。
甄語遁正把林雪隱安放在了蓮花為樽底的透明棺內,看到四人先後進來,也不做聲,只隨手抄了個蒲草墊子,置在棺側,然後坐了上去。從頭到尾,寂靜無言。
東方碧仁走在他的面前停下,面露三分猶豫,旋即堅定地道:“能把棺開啟嗎?讓我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