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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彤道:“我娘說打仗不好。我就做只白鶴,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被人欺負,幫幫被欺負的人就行了。”
耿精忠微微笑了笑,心道:這打仗不好,怕是三弟故意安排你說的吧。當下不露聲色對耿聚忠道:“老三,這次回福建省親。就住長一些,跟弟妹在此過個一年半載的,別急著回京城了。”
耿聚忠笑道:“謝大哥美意。只是身在廟堂,自然身不由己,我又深得萬歲爺的信賴,委以大任。這公務纏身的,能來閩數月,已經是難得的恩寵了,豈敢恃寵而驕?三日後我便同芷彤啟程赴京了。”
耿精忠嘆氣道:“難為你了,漢姓藩王必須有子在京為質——誰讓我們是漢王呢?本來這事應該大哥去的,結果連累二弟同三弟你們背井離鄉,留在了京城擔驚受怕。每思至此,心裡痛惜啊。”
耿聚忠微笑道:“大哥此言差矣。如今君王對我恩寵有加,對耿家也是皇恩浩蕩。本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又哪兒談得上為質不為質的?”
耿精忠低頭彈了彈衣袖,道:“嗯——三弟,弟妹,去給父王上柱香吧。”
三人來到耿家大堂,上面擺著耿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最前面一排擺著耿仲明和耿繼茂的牌位,上寫的是先祖與先考,但爵位都是靖南王。
耿精忠道:“自祖父遼東起兵,從龍入關,轉戰天下,戰功赫赫。可惜英年早逝,一世戎馬,盡遭橫死,真是可恨。”說完流出幾滴淚來。
耿聚忠默默地上了一炷香,心想大哥這是在提醒自己祖父耿仲明為滿清打下江山,又因窩藏逃犯,被清朝所忌,懼罪自縊之事。本來這開國勳臣,無論滿漢,也無論哪朝,能得善終的就極少,作為三大漢姓藩王的耿家,與清朝的是非恩怨就更加複雜。但如今承平已久,耿家也早就是漢軍正黃旗,世襲王爵。大哥突然提起這幾十年前的前塵往事又欲何為?莫非家恨未消?當下只好默不作聲。
耿精忠嘆息,道:“上桌用膳吧。我兄弟倆說起來都算位極人臣。但那又如何?臣就只是臣,位子越高,脖子上的繩子就更緊一些。一道荒誕的命令,就可以讓我們手足分離,幾十年天南地北難得相聚。”
耿聚忠和林芷彤坐好,早有下人跪著捧來金盆淨手。林芷彤很不慣,站起陪著笑臉想扯起奴婢,奴婢看到側福晉衝自己笑,以為犯了什麼錯,嚇得臉色青白,頭埋得更低了。芷彤只好坐下來,學著耿聚忠那般,目中無人地將手淨了,奴婢才安定起來。
上來的菜都十分華貴。單是一盆芝麻燒雞,初看也不算什麼,林芷彤過年過節也曾吃過幾次。但這菜的盤子邊都用紅蘿蔔手工雕刻出的貔貅與鳳凰,這就已經不屬於吃的範疇了,這簡直是寵壞自己舌頭的同時,寵壞自己的眼睛。林芷彤猶豫了好幾秒,不知道該不該把那紅蘿蔔也幹掉。這時,又上了一盆不認識的菜,沒有盤子,就是一整塊火腿放在荷葉上,火腿被雕成湖水的模樣,上面挖二十四個洞,每個洞上放一顆小小的鵪鶉蛋,真是紅豔似花,白點如雪,一問才知,此菜原來叫做“二十四橋明月夜”。這不是阮先生教的唐詩嗎?耿聚忠告訴她,那火腿全部來自雲南宣威,那蛋必須完全一樣大,也算是千里挑一。林芷彤一聽不忍心下箸了。耿精忠道:“吳三桂家裡險山惡水,就這火腿做得好吃。”
倒是那道“紅薯、蘿蔔、玉米”湊在一起的“養生三寶”,最合林芷彤的口味。家裡也經常做,只是怎麼也不可能把這三個家常菜放到一個碗裡,白的、黃的、紅的,一塊塊,一條條,切得如此相似,不像做菜倒像是作畫一般。鮑參翅肚擠在一個青花瓷裡,該是前些日子在漳州已吃過的佛跳牆了,這香味能否勾引得了佛祖不知道,勾出幾個和尚尼姑的該沒問題。再剩下的都是聞所未聞的菜了,一連上了好幾十道,林芷彤也不好意思多問,只管自顧自的大快朵頤。忽然轉頭髮現,耿家兩兄弟好像都心事重重,有一筷子,沒一筷子的細吞慢嚥著。林芷彤覺得這富人吃飯不叫吃飯,倒像完成一個什麼難受的活計。林芷彤拿起一碗冰鎮酸梅湯一干而淨,覺得酸甜可人。又覺得這些傢伙真沒口福,山珍海味吃多了,倒不如爹爹、肥豬康們幹完活後,蘸著辣醬吃饅頭那叫一個香。於是撕了塊雞腿放在耿聚忠的碗裡,耿聚忠笑了笑,終於咬了一大口。
耿精忠輕輕道:“聽說三弟與皇上一起長大的,那情分想必很好吧——這些年,不僅授了駙馬,弱冠之年就拜了太師,也算是百年間難得的殊遇了。”
耿聚忠道:“這都是天子的隆恩,耿家的福分。皇上年少,初即位時受權臣壓迫。確實格外器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