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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客氣有什麼意思,”他用嚴厲的口吻對我說。“世界上最令人愉快的事莫過於為一個值得『操』心的人『操』心了。對於我們中的優秀分子而言,研究藝術,酷愛古物,收藏珍品,喜歡園藝,這一切都不過是代用品,替代物,不過是遁詞。我們和第歐根尼1一樣,呆在我們的木桶裡,在尋找一個人。萬不得已時,我們才栽種秋海棠,修剪紫杉,因為紫杉和秋海棠任人擺佈。但我們更樂意把時間用在人這樣的灌木樹上,只要我們確信這棵樹值得我們『操』心。關鍵就在這裡;您應該認識一下自己。您到底值不值得別人為您『操』心?”
1第歐根尼(約前404—323),古希臘犬儒學派哲學家,認為除了自然需要必須滿足外,其他任何東西,包括社會生活和文化生活,都無足輕重。傳說他光著腳,只穿一件大衣,住在一隻木桶裡,還傳說有一天中午,他提著一盞燈在雅典街頭漫步,當有人問他幹什麼時,他說:“我在找一個人。”
“先生,我實在不敢讓您為我『操』心,”我對他說,“至於說我本人的心情,請您相信,不管您為我做什麼,都將是我最大的快樂。您這樣關心我,竭力想幫我的忙,使我非常受感動。”
令我大吃一驚的是,他對我這番話感激涕零,幾乎動了真情。他親熱地挽起我的胳膊。這種突如其來的親熱在巴爾貝克時就給過我深刻的印象,但他說話的語氣卻依然是冷冰冰的,和這個親熱的舉動形成強烈的對比。
“象您這樣年紀的人都是冒失鬼,”他對我說,“有時說出的話可能會在我們中間挖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可是您剛才的話卻反而會打動我的心,使我樂意為您效勞,甚至會做過頭。”
德…夏呂斯先生和我臂挽臂、肩並肩地走著,一面對我說著這些傲慢而又真切的話。他時而把目光變態停留在我臉上(這種冷酷而犀利的凝視,我在巴爾貝克海灘的一個上午,在遊樂場門口第一次遇見他時,甚至更早以前,在當松維爾花園的玫瑰花叢旁看見他同斯萬夫人——那時我以為她是他的情『婦』——在一起時,就曾給我留下過深刻而難忘的印象);時而又左顧右盼,審視過往的出租馬車。此刻正值出租馬車交接班,過往馬車很多,有幾輛停了下來,因為馬車伕看見他那固執的目光,以為他要乘車呢。可是德…夏呂斯先生馬上就打發他們走了。
“沒有一輛合適的,”他對我說,“一看燈就知道了,他們都是回他們那個街區去的,先生,”他又說,“我馬上要給您提一個建議,希望您不要產生誤解,我沒有任何個人考慮,完全出於好心。”
使我震驚的是,他的措詞和斯萬的多麼相似,甚至比在巴爾貝克時還要明顯。
“我想您是很聰明的,不會認為我向您提建議是因為我‘沒有朋友’,害怕孤獨和煩悶,關於我的家庭,我不說您也會知道的,因為我想,象您這樣年紀的小青年,又出身在中產階級家庭(他躊躇滿志地把“中產階級”說得很重),是不會不知道法國曆史的。恰恰是我那個世界裡的人不讀書,不看報,和僕人一樣孤陋寡聞。從前,國王的侍從都是從王公貴族中招募的,如今王公貴族和侍從已沒有什麼兩樣了。但是,象您這樣出身於資產階級家庭的青年,書讀得很多,一定知道米什萊1對我們家族所作的那段精彩的描述:‘我看見他們,那些有權有勢的蓋爾芒特們,高大魁偉,頂天立地,和他們相比,幽居在巴黎王宮中的矮小而可憐的法國國王又算得了什麼呢?’至於我個人怎樣,先生,這個問題我不喜歡多談,但是,有一件事您也許聽說了,泰晤士報有一篇文章提起過,這篇曾轟動一時的文章說,奧地利皇帝(他一直待我很好,甚至想同我稱兄道弟)不久前在一次談話中宣稱(談話後來公佈了),如果尚博爾2伯爵先生身邊有一個象我這樣瞭解歐洲政治內幕的人,那他今天說不定是法國國王了。我常想,先生,我身上有一個經驗寶庫,一種類似珍貴密件的東西。我這些經驗不是靠我淺薄的天分獲得的,而是靠機遇,您以後會知道是什麼的。我不認為我應該把我的經驗用於自身,但它對於一個涉世不久的青年可能是無價之寶。我要把我用三十多年的心血積累起來的、也許只有我一個人擁有的經驗,用幾個月的時間全部傳授給這個青年。我不用講,當您知道某些秘密時精神上會有多大的享受,當代的基佐3要花幾年時間才能掌握這些秘密,一旦掌握了,他對有些事件的看法就會和過去截然不同。我不僅要講過去的事件,而且還要講情況的連貫『性』(這是德…夏呂斯先生最心愛的表達方式之一,當他使用這個表達方式時,就象在做祈禱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