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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情書,一式金書小楷,甜甜蜜蜜,香豔綺靡,還雜以駢四儷六的詩賦句式。署款是“綠筠樓主董沐寫。”
(駢:讀‘便(宜)’,駢儷:指駢體文,多用偶句,講求對仗,故稱。——華生工作室注)
狄公思忖,這個“綠筠樓主”料是杏花的意中人了。不然,他的書信何以這般款樣,又如此裝飾,且仔細藏在繡枕之內,與杏花夢啼淚痕相沾連呢?
洪參軍道;“要找到這位綠筠樓主似非難事,這一筆好字漢源城裡屈指可數,想來必是風流秀才一類人物。”
狄公笑道:“這位樓主雖寫得一筆三館楷書,究其文字卻多不雅馴,幾近村俗。此人學問必然粗疏,好擺弄而已。”一面將簿冊納入衣袖,小心藏了。吹滅燭火,夫了房門,輕步下樓。
樓閣外庭院清虛,亭廊瀟灑。松陰入檻,山色侵軒,夜色十分寧謐。
慶雲、馬榮早在前院花廳等候。狄公命慶雲將杏花年貫、戶籍、賣契、批牒及平昔交往,公私酬應一併詳明出具,送來衙署,不得掛誤。又令慶雲差遣一穩婆明日一早去碼頭花艇與當方里甲料理杏花收殮事項。慶雲哪敢違旨,又連連叩頭謝罪,生怕狄縣令一怒之下查封“楊柳塢”,斷了她日後生機。
狄公留馬榮在“楊柳塢”中過夜,一番耳語叮囑,遂與洪參軍排儀回衙。
第五章
翌日一早,洪參軍回到衙舍,便直趨內衙書齋。見狄公早已盥漱梳沐了,獨個坐在書案前細讀那些書信。
狄公見洪參軍進來,笑道:“不出吾料,這綠筠樓主與杏花關係果然與別人大有親疏。我仔細閱過這些書信乃知他兩個的情分還有三個層次。一,兩人認識於半年之前,以後關係逐漸親密。二,期中情愛日高,兩下情深意篤,許多山盟海誓,魚雁頻繁。三,半月前情熱消退,出現裂痕。有些言語近乎脅逼。
“我又揣摩了這字跡,牽絲行筆,逆入平出,都絲絲入扣,筆筆不亂,端的下過一番工力。——洪亮,我們得儘早找到這個綠筠樓主。”
“老爺,三衙楊主簿主盟‘湖濱社’——這社中許多文苑名秀,他都稔熟。又每每集社賦詩著文,故這漢源城的文人秀士筆跡他都認識。老爺,何不請楊主簿來費心辨認一番,想必能探知這綠筠樓主的真面目。”
“此言極是。”狄公贊同,“洪亮,你去請楊主簿前不妨先也看看這棋譜殘局。我細細想了一宵,終未窺破這棋譜奧賾。世傳的殘局棋譜,雖千變萬化,門戶百端,均有脈絡可按,有生路可尋。偏這棋局,雲裡霧裡,似仙人擺列,終不明白。”
(賾:讀‘責’,深奧,玄妙。——華生工作室注)
洪參軍知狄公少年時也曾酷嗜琴棋,此道雖不盡精熟,畢竟是個中人。他尚且看不破的,自己如何能辨解?他接過棋譜略看一眼,說道:“這棋譜並非手畫,系是印製的。看去象是古本棋譜撕下的末頁,因左下角有一個‘終’字。我想既是印製的,決非孤本一冊。雖不能立判出自何種棋譜,只需請城中奕棋高手一辨,便知本末,何須老爺勞神冥思。找到那古本棋譜,必附有詳解,想來識破這棋局也並非太難。”
兩個話猶未了,馬榮笑嘻嘻走進書齋。
狄公道:“馬榮,看你一臉喜氣,似已探得‘楊柳塢’內許多訊息,快說來聽聽。”
馬榮笑道:“老爺有所未知,我與‘楊柳塢’內一個叫碧桃花的小娘子曾經認識。昨夜老爺、洪參軍離去後,我便悄悄摸到碧桃花的房間。她是一個迷人的女子,風情月意,端的惹人疼愛。兩下又許久不見”
狄公嗔道:“昨夜叮嚀汝的是甚言語?哪個要聽你與碧桃花兩下許多纏綿廢話。我只問杏花的事,你可打聽實了。”
馬榮咋舌,搶紅了臉,乃又說:“原來這杏花與碧桃花十分投契。據碧桃花說,杏花約半年前自長安來的‘楊柳塢’,同來的還有三個女子。說是一個牙婆拐來的,又說是自賣來的。這個也不去分辨了。杏花來這‘楊柳塢’後,描寫刺鳳,歌舞吹彈,色色精絕。模樣兒又水靈靈,嬌滴滴,十分可人意兒。遂選了行首,包銀月俸一百兩。掌院的慶雲也視作為掌中珠子,平日深藏不露,輕易不侍候客人。城中多少闊綽公子、世家王孫,百計千方投其所好,一擲千金,也難買動其一片笑言。
“杏花坐塢中一日,饋贈的首飾穿戴不計其數,也不知是哪個送的。只慶雲肚中明白,記著帳兒。有時也攛掇杏花看看。還個禮數,不要太沒情義,吃人恥笑。杏花總算還顧全慶雲臉面,略略應酬。不少人奢想出重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