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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一定會來,他在等她。
他不是不辭而別,而是不知該去哪裡向她辭行。
但他知道,她一定會來。
比起沈家佛堂,這間禪房簡樸了許多,也寂靜了許多。
俗家,再靜寂的地方也是有塵世喧囂的。
塵世的人或許聽不到,但空門人都聽得清楚。
娉婷走進這間禪房時,寂清正盤坐在案邊抄寫經文。
和在沈府經堂裡一樣清寂如水。
置身在靜寂裡,娉婷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小了下來,“你為什麼要離開沈家?”
寂清把手中那個字認認真真地寫完,不緊不慢地把筆放到筆架上,才抬起頭來看向站在門口的娉婷。
寂清沒有立即回答娉婷的問題,只是伸手指了指對面的位子。
不知道為什麼,娉婷在寂清對面蒲團上坐下的一瞬突然感覺到,他是屬於這裡的。
他是沈府的客人,就像她是這裡的客人一樣。
他可以把沈府佛堂當做棲身之處,但俗家終究不是他的家。
他只是俗家的一個過客。
無論她留他多久,他終歸是要回到這裡的。
塵歸塵,佛歸佛。
所以,話再說出來就變了樣子。
“你你為什麼要當和尚啊?”
寂清帶著佛一樣超脫安詳的微笑靜靜看著娉婷,“寺院就像是醫館,是替人解除痛苦的地方。和尚和大夫一樣,都是救人的,只不過大夫醫治人身,和尚醫治人心。”
娉婷淺淺蹙著娥眉,微垂著目光。
從她走進這禪房那刻就註定了這不是一場對去留的辯論,而是他與她的告別。
沒來到這裡前她覺得他是適合沈家那個最寧靜的地方的,進了真正的佛門才明白,這裡與他才是相得益彰的。
他就像是這裡的王,舉手投足間就主宰著這裡的一切。
她再沒有理由與他辯駁。
“你會一直在這裡嗎?”
寂清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會來,你來過,我就要走了。”
娉婷詫異地看著他,“你要去哪?”
寂清輕輕捻著佛珠,“去佛法所在之處。”
娉婷一驚,她知道佛教的發源地,也聽說過那部讓唐朝和尚玄奘名垂青史的《大唐西域記》,“你要去印度?”
寂清微笑著搖搖頭,“佛法不在一處,而在處處。”
看著娉婷滿面疑惑,寂清道:“子軒施主曾問過貧僧一個問題,若佛未成佛,我會做什麼。”
佛未成佛,也就沒有佛教這一說。
沒有佛教,就沒有和尚這樣一群人。
沒有和尚,他就不能當和尚。
如果不當和尚,他會成為什麼人?
娉婷覺得,子軒的問題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可寂清卻道:“若佛未成佛,我依然是我。”
娉婷搖搖頭,好像寂清今天說的話格外難懂。
寂清道:“世上或可沒有佛身,但一定會有佛法。佛法是存在於天地萬物之間的,有萬物就有佛法,萬物中有我,我在即萬物在,萬物在即佛法在。拜佛拜的是佛陀,而唸佛卻是誦唸佛陀傳授於世人的佛法,佛陀若不在,佛法仍在,我或無法拜佛,但仍會念佛。這就是我對子軒施主問題的回答。”
寂清的話娉婷仍沒有聽懂多少,但有一點她是知道的,那就是不管怎麼樣他都會把這和尚做下去。
“那”娉婷道,“那也不用走啊,這裡是寺院,難道還不能唸佛嗎?”
寂清輕輕搖頭,“空門中的佛法就像是晦澀的醫書,就算倒背如流也未必能去救人。佛法既是存在於天地之間,就當走入天地間覓得,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才是最精深佛法。”
娉婷輕抿嘴唇,她不懂什麼佛法,她只是清楚地知道,這一別很可能就是最後一次相對了。
低頭看到自己左腕露出的佛珠,娉婷想起了些什麼,撩起衣袖把佛珠解了下來。“你說這個可以保人平安的,我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你既然要出遠門,那這個還是留給你吧。”說著把佛珠遞到寂清面前。
是希望他平安,還是怕睹物思人,娉婷自己也分不清。
寂清沒伸手去接,低聲唸了句“阿彌陀佛”,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紅塵裡世事難料,萬勿輕心。”
娉婷仍沒有收起佛珠,寂清伸手接過,卻用另一隻手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