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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猜測。事實上,那種能夠腐朽人類精神生活、將其官能世界吞噬殆盡的力量的可怕之處,諸如散發惡臭、自己沉醉於自己種下的病根之類症狀,是絕不會表現在那種灑脫的外表上的。不,若真的存在這種連反抗與感性都會遭到徹底根除的世界的話,那這股力量之中,不就存有真實的黑暗了嗎?這是人類退化的極致。或許,居住孤島之中或靠近極地的邊境的人們必定會遭到它的掌控。然而正是這不知何時才會走到盡頭的孤寂,使人類的意欲熊熊燃燒,在生存的前途中保留著一絲希望,但不久這類想法變得淡泊消亡之後,大自然的觸手便會伸來,逐漸取代人類。這時,大自然就成了演員,而人類則只是背景。最終,人類喪失了雷打不動的自尊,如此才算是看到彩虹,那種醒目而栩栩如生的情感,開始從自然界展露微笑。儘管人們都認為這樣的世界絕對不會存在,但一想到大地如此遼闊,說不定就當真存在,亦未可知。而實際上,如今騎西家的人們就已經成了這種奇異規則的俘虜,將在那漫無止境的孤獨與懶惰中腐朽。
而大自然之力又是如何準確走進這些人的生活中的呢?頭天晚上的睡眠中擰好的發條,到了每天早晨分秒不差的時刻——醒來後隨即起身,從椽子下到佛堂的入口處,來回往返兩次;四分鐘後,從門廳外右數第五塊踏板向下,踩著那裡的泥土,去開啟窗戶因日日夜夜都在同一時刻重複相同動作,不知何時,頭腦中的曲柄和排擋便停止了工作。時至今日,只覺得像是依靠著一股巨大的惰性才動彈一樣。這些人的生理之中,已經形成了一層無可動搖的毒素層,剛開始時,不管遇上任何驚異、奇怪之事,都不願為之所動——雖然他們是尋求這樣的一種韜晦滋味,但隨著這期望漸漸淡薄,便幻化成了一種徹底異樣之感。
但如此一來的話,有時就會出現如夢初醒似的神經敏銳期。每當到了這種時候,就會從這荒涼乏味、毫無閃光的倦怠中,傳來一陣彷彿拖著鎖鏈行走的奇怪響動。而這響動簡直就是將層層卷附住大腦皮層,令人無法動彈的一種可怕旋律。這使他們戰慄不止,領略到近乎瘋狂的恐懼,不得不在這魔爪下倉惶逃亡。因此,就算是日常的對話中,亦會揣測口中話語的斷句,抑或是在相同的步調中感受著花形文字或斜體文字般的、一步步在雞蛋中邁開步伐似的,掙扎著擺脫這殘酷無情的單調。這樣一來,若不去創造出一種偏執,那麼在這種無須思考、無所事事,甚至連眼睛都用不到的生活裡,就根本無法脫離那種令人意志消沉、悄聲無息的旋律的世界。
但與此同時,固有的反應也正在逐漸從他們的情緒和感情中消逝而去,最後變得只會在氣象變化和事物形貌的驅使下,準確無誤地展開行動。這種傾向在女兒時江的身上表現得尤其顯著。她是一個活在將自然當成玩具世界的夢幻中的女子。每次空氣變得太暖或太冷、太濃或太稀,就一定會生病比方說黃昏之時,天空由丁香花色漸漸變成紅色之時,在夕陽照耀下看到丸子云,不知何時,便會想起“我搖曳、我感受”這樣的甜美詩詞,心中閃耀著白晝般的光輝。但不久天色變得暗黃,雲彩化為魚的形狀,向南拖曳成長條之時,時江便會從該方位上,忽然感受到一種無以宣洩的鄉愁,心情隨之沉寂陰暗。有時看到枯朽樹洞裡的蛞蝓,會忽然變得滿臉通紅,心中湧起一種性慾的衝動。有時,長滿雜草的圓形山丘被陽光照耀出的複雜陰影,又會變成她眼中的幻影市鎮。而其中最嚴重的,就是她對樹葉的形狀有著一種近乎病態的敏銳感覺。松風草的葉片,其形狀恰好像是一顆倒長的心臟,而分作兩股之處,又如同分開的兩指。每當看到這樣的葉片,時江的臉色便會驟然一變,呼吸亦開始急促,整個人呆呆站在原地。這時,不管再怎樣緊閉雙眼,都無法抹除那恍若噩夢般的恐懼。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稚市的身上就長著這樣一種畸形麻風斑痕的形狀。
如今,長子十四郎和瀧人生下的稚市已有五歲。這孩子天生一副令人兩眼翻白的醜惡長相。若分娩時就變成死嬰標本的話,倒也罷了,但他現在依然活著,故而一看之下,便會令人全身出現栗子大小的雞皮疙瘩。雖然他容貌長得很俊,甚至令人不敢相信現在的十四郎便是其父,但奇怪的是,他碩大的榔頭腦袋隨著臉向上隆起,腦門大得異常。他頭頂禿得如金佛般發光,長著兩三條細長蟲子似的皺紋,但後腦勺的一小塊地方上,又殘留著胎毛般纖細柔軟的毛髮。實際上,這對比總令人有種難以忍受的不快,就彷彿是在看一幅汙穢的因果畫,難免會有一種“此事背後莫非有何殘酷罪孽”的猜想。此外,若從遠處看去,他膚色中亦浮現著無數的鉛色斑點。但稚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