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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跪在一旁靜等著。
道光帝喝完藥,又喘息了一陣,才道:“曾國藩哪,朕登基以來最頭痛的就是銀子,銀子是我大清的血脈。賑災、剿匪,哪項也離不開銀子啊!——這個勞那米呀!朕怎麼去見列祖列宗啊!”道光帝的眼圈開始泛紅。
曾國藩沒敢言語,他還猜不透皇上召見他的意思。
但道光帝卻再沒有下文,只管喘息起來,曹公公把皇上扶到龍榻上躺下,許久許久才見道光帝對曾國藩無力地揮了揮手。曾國藩怏怏退出。
這一夜,曾國藩輾轉反側,通身熾癢,久久不能入睡,他的癬疾又發作了。
第86節 曾星岡的死因
第二天,病中的道光帝,為銀庫虧額一案下達了聖諭。
諭曰:勞那米開除旗籍,斬立決。因該犯已畏罪自殺,免於行刑,該犯財產全部抄歸國庫。勞那米的九族男子流放新疆軍臺效力,女子全部送披甲人終身為奴,永不得赦。都察院稽察庫藏御史以失察罪革職永不敘用,都察院稽察庫藏御史一職,不再放缺。署戶部侍郎杜受田以失察罪罰薪六個月,降二級處分,暫署翰林院侍講學士。刑部大牢所有官、差,以看守不力罪全部革職。協辦大學士、刑部尚書祁藻以用人失當罪罰薪六個月。欽此。
此諭只有罰沒有獎。
轉天,滿朝文武都知道,皇上病情加重了。
曾國藩的心情開始惆悵起來。
這天的午後,曾國藩把手頭的幾件公事分派妥當,忽然想起修繕湖廣會館的事來。於是決定,放轎湖廣會館。
湖廣會館的賬房夫子正在自己的房裡滋滋地喝茶,一聽曾國藩到,倒把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就往外迎;先是一隻手打翻了桌面上的茶壺,一回身又踢倒了牆角的廢紙簍子,開門往外跑時,又因為眼睛不好和曾國藩撞了個滿懷。他原本一肚子的怨氣,正要藉機發作,便隨手一掌打過來,嘴裡罵著:“不長眼的東西,一個二品侍郎,就把你慌成這樣,要是皇上駕到,你不得尿褲子呀?”
曾國藩被打得滿臉通紅,一時愣在那裡,進不是,退又不是。
老夫子打完罵完,見來人還堵著門不動,這才抬頭細看,卻原來捱打的正是曾國藩。
“唉呀!”老夫子大叫一聲,翻身跪倒,開始連連請罪,“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曾國藩好半天才醒過神來。
他邊笑邊道:“老夫子啊,本部堂才僅是個二品官你就嚇成這樣,要是皇上駕臨,恐怕真尿褲子了,對不對呀?”
賬房伸手就給自己來了個巴掌,打完道:“小的說嘴,該打!還望大人別計較了!”
曾國藩道:“快起來吧。讓茶房去把所有的執事、監理請來,本部堂有話說。”
賬房一骨碌爬起來,一邊給曾國藩放座,斟茶,一邊打發人飛跑著去請在京的執事們。
曾國藩坐下品茶,賬房道:“大人哪,您老人家為長沙會館題的對聯‘同科十進士;慶榜三名元’海內聞名,什麼時候也給咱湖廣會館題幾個字啊?”
曾國藩沒有搭話,而是讓他把大賬搬出來,想對一下賬,盡一盡執事的職責。
賬房就開了議事大廳,請曾國藩坐定。這才著人把幾個大賬簿搬進來,請曾國藩過目。曾國藩大略翻了翻,見條條款款也還清楚,便放在一邊,開始邊品茶邊思考會館修繕一事。
曾國藩問賬房夫子:“德祥啊,依我看哪,這會館的修繕規模往下壓一壓吧,就照著現存的銀子怎麼樣?”
賬房夫子名叫駱德祥,是廣西布政使駱秉章的侄子。駱秉章籍隸廣東花縣,兩榜出身,在翰林院做侍講學士時,與太常寺卿唐鑑同在湖廣會館任執事。後來會館賬房出缺,駱秉章便把侄子薦了過來管賬,倒也沒出什麼大錯。曾國藩與駱秉章在京師時處得也較融洽。
駱德祥雖長曾國藩多歲,但對曾國藩一直以叔父待之。
駱德祥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大人話,如果大人堅持這麼做,奴才自無話說。——但奴才以為,如果大人發一倡議,集上幾萬銀子還是容易的。”
曾國藩沒有接話茬,而是話鋒一轉道:“老夫子啊,你的叔父在廣西怎麼樣啊?”
駱德祥答:“回大人話,叔父月初曾有一信給小的。廣西匪患嚴重,叔父在廣西官做得不開心哪!——叔父不同於大人,大人名氣大,一呼百應,聖恩又好。叔父的為人別人不知,大人還不知嗎?”
曾國藩道:“門兄是個肯辦事的人,只是脾氣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