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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番琢磨很是到位,既然他是喝醋,她便不能順著他的話接下去,必然要說出一句反話,令他紓解心裡頭的不快才是。至於是什麼反話,她便捏了一句問句來:“倘若我不意犯了呢?”
他託著腮,笑意森森地將她望著。她在心裡默默屈指而數,大約數到半百,他卻還是笑意森森的形容。她感覺額上滾下了一雙冷珠。
欲緩解氣氛的話尚橫亙在玉袖的喉中,一陣風猛地吹開木窗,吹得她衣衫並著髮絲亂顫。玉袖伸手將冷僕僕的風擋了擋,指縫微張,眯出單眼,見白霧飄進,漸漸聚攏,裡頭踏出一個人,呃,是一仙,便是那誆他倆參爛戲的縉文。
縉文那張笑臉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欠抽,笑意往床邊不經意挪了挪,似添了酒的醉:“這一覺,你們委實睡的好。”玉袖覷了覷桌上的紅燭,情不自禁地想操過來,朝他身上滴蠟。
但她忍住了,突然福至心靈般跳上床,盤起腿,拍了拍身旁,對縉文道:“是挺好,凡間的床榻不比天庭的差,你要不要試試。”
縉文堆滿笑的眼霎息坍塌,表情高深莫測:“睡不得,凡物,還是少沾得好。”
玉袖用餘光掃了掃,嘖嘖嘖,縉文也有同她打起拿腔拿調官調的一日。她因不常朝九重天裡頭扎,不曉得縉文如何同那些板正老頭打官腔的,但此番同他碰頭的幾日,皆從他的生疏裡頭品出了親切,冠冕從中掩含了真誠。即便是駕輕熟路的裝模,也裝得甚幸苦。
玉袖佯得不曉其意道:“凡世的床榻也是一張床榻,莫能因它不是天庭的床榻,便小覷它。按你的素昔的氣性,不該拘許多禮教才是。”她一面拍著床墊,一面努力作出回憶的模樣:“這句話似乎是阿爹同我這麼說來著,你記不記得啊?”
她床墊的兩回,直直拍出縉文一腦門的汗水,他拂了拂道:“我卻不記得阿箐說過這句話,你是不是自己”編字的筆畫未在腦中刻成,便被玉袖錯引道:“是我回想起來的,確然說過這麼一句,你不記得了?回頭我同阿爹說,你又將他說的話給忘了。我尚記得你從前忘記過一回,那一回”
他咬牙道:“我當然記得。”
一小段冬風,自大開的窗扉嘩嘩灌進來,似極寒水將縉文盥洗一身,生來不畏寒的身子頭一次冒出冷汗,僅僅是花開一樣的驚訝,瞬間花敗似的感慨。
縉文從前也揣測得到,在玉袖的成長過程中,她的品德與年齡是呈反比例曲線延伸的。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沒揣測到竟延伸得這樣快,往常她的毒舌總能招架一二,可只凡塵一日,今次一見,她便能將毒蜿蜒千里了。
可毒舌這種功夫,也需要夠靈活的腦,夠曲折的思路。如此,玉袖也是個稱得上在某種事上,夠聰明的孩子?
正覺這番敁敠中間有個梗不大對頭,要推翻時,渾然不知鳳晞站到了身前,將玉袖擋得不留縫兒,儼然藏心頭肉的做派,冷然一聲打斷縉文將誤入歧途的思量:“星君今天來是要交代什麼?”
嚴肅地繞回了正路,縉文恍然醒轉道:“只顧著聒絮,差點忘了正事。”笑了笑,輕輕唸了句,那輪命盤似接詔敕,從他碧色蘭花印紋的袖袍裡如臨陛見般恭迅而出。
金光一炸,玉袖使勁從鳳晞寬闊的肩旁探出半顆腦袋,斜斜望去,金燦燦的簿子懸在半空,無數金粒飛舞,劃過鳳晞的肩頭,跳到她鼻翼上,想象是撲著金色翅膀的蝴蝶,觸角瘙癢了膚上的微毛,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縉文將簿子啪得一合,周身又回覆冬日淺薄的冷光,他道,雪山遇刺,誤入山洞。
迎著光,玉袖看到卸下一樁重任的縉文,再往前挪了挪身體,由衷地嘆了一聲:“你自己譜的都不曉得,卻常道我沒腦子,可見腦子有或沒有這個問題,並不是因人而異。只不過我與你湊一處,湊了萬把年的光景,便是有腦子也變得沒腦子了。”再搖搖頭,則則了兩聲,大抵攙了些嘲諷。
鳳晞的背影思忖半晌,轉頭將她頗無奈地一望,考慮到身份問題,索性將她拎出來,示意一同坐桌案前的紅木凳上說話。
縉文雙手伸入對袖中,入座後不以為意道:“那只是一時口快,你這麼較真作甚。”
玉袖點點頭,想想近日她算分外端莊,分外像講究個度量的神仙了,這種事道個歉便泯了恩仇,變作兩清了罷。
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眼底升起一種令縉文直跳眼皮的崇高感,她道:“我也沒較真,你端個茶,低個頭,認個錯,叫兩聲好姑奶奶來聽聽,這事便算了。”
鳳晞眼明手快,扶住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