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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朗星稀,和風洵洵,山丘周圍的栒樹瑟瑟,並著幾聲歸窩的鳥鳴。
玉袖端著筷子,踟躕不動。同樣的菜色,吃上兩遍已很有些膩味,別說第三遍,她囫圇一口糙米便沒了心思。
一頓飯下來,木碗旁撒了一圈米粒。
她在心裡念道,真是粒粒皆辛苦啊粒粒皆幸苦,委實對不住那些勤勤懇懇的樵耕販者。
她尚在一腔誠摯之歉,肩頭忽被冷風拂了拂,耳邊響起關惻之聲,“魂不守舍的,在想甚麼,袖袖。”
餘音未盡,她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拂一音驚到,手便一抖,汀呤哐啷聲一作,碗箸落地開花。
子誠喚慕蝶再尋副來。玉袖訕笑兩聲:“哈哈,走神罷了,走神罷了。”說著,正彎腰去將碗箸拾起來。於此同時,另一隻手插了進來,瞧著好似是子誠的。撿撿筷子,倒沒甚麼大礙,卻因兩手相觸便觸來了個大礙。
一陣光怪陸離頓時蹦進她的腦袋,她一暈,一個沒坐穩當,倒頭栽到地上去。
身體輕飄,似乎悠悠躺在一朵雲頭上,周身仙氣繚繞。她稍有神識,眼前花俏一閃,便閃入了一片朦朧水光之中。
清風徐徐,水波粼粼。於雲頭瞻仰,其水潺潺,顏色蒼蒼,氣勢磅礴。於近處細品,竟是恬靜婉約。
此水發於東,止於北。岸上翠柳成蔭,芳草長提。人頭潺動,帆牆林立。船隻碼頭立有一石碑,題鐫:“洛書碑”。
這便是洛水。據聞,遠古神帝禹帝為天帝前,曾治水一方,造福凡屆。方到洛水親察汛情時,有一隻巨龜從水中浮現,其殼背上刻了副“籙圖”。禹甚為驚奇,特特編撰了一書,名為《洛書》。故名。
而洛水於今日,則是衛國境內一條磅礴川流。
浩浩潺流中,玉袖俄見兩艘船隻如葉飄蕩。她欲想湊近兩分,解一解好奇心,奈何身子不怎麼能動憚,便有些悻悻然。但這景象竟是邪乎得緊,自行慢慢放大將到眼前,這便看清了甚許。
船隻華貴,桂楫蘭橈,珠簾繡幕。廂外裹的錦緞花裡胡俏,映著牡丹式樣。
船頭閒站著位藍衣公子,眉眼之間赫然是更年輕的子誠。同樣的儒雅,愈發的俊朗。他極目怔怔望著前方的船隻。那艘船一派錦藍,與洛水相輝映,勾椽處掛了盞鵝黃糊紙的燈籠。白日裡,卻還隱約有燭光透出。其下站著兩位姑娘。除卻梳著丫鬟髻的婢子,另一位雖擎著撐花傘,但可見身材高挑,半散著的長髮直達腰際,鵝黃的衣裳繡了海棠,似飄了香。
彼時天色朗朗,此時卻連綿飄雨。風雨雷神一同起興,雨端端一落,緊接著一道響雷當庭炸開。洛水被炸高三丈,勁風將擎傘姑娘手裡的那柄撐花傘吹入水中,一瞬間叫子誠瞧見她的容貌,玉袖也模模糊糊看到了慕蝶的輪廓。細眉如新月,杏眼靈動,是朵美麗的海棠姑娘。
但這朵海棠是朵清冷的海棠。
兩人相視時,霎息天雷地火一勾搭,生生逼退了寒冷的風雨,天氣稍稍開明。只能說幾位神君默契至斯,一吹一劈一陰一晴配合得天衣無縫,叫不明就裡的旁人見此光景,定在肚腹裡揣摩推敲一陣,隨而從善如流暗暗讚歎,真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子誠不顧冷徹,立時跳入水中,撲騰了幾下後水平如鏡。慕蝶攢眉盯著水面,海棠微動,走到船頭尖檢視。
未幾,水波盪漾兩圈,他便鳧上來。利利索索爬上船頭,一手拂去臉上水,一手擎著姑娘落下的撐花傘,笑得頗傻氣。拖著噙滿水的長衫,水滴滴嗒嗒地敲打木板,幾綹發吸著藍衣,貼著玉面。繡著竹葉紋的衣袖中,伸出修長的骨手,拂去礙事的秀髮,雙手穩穩地將傘遞去。
一旁的婢子將傘收下。慕蝶伸了纖纖素手,取了一塊鮫帕,將它三折成四方遞與他。
泛著水光的骨手慢慢接過,他道了聲謝,再慢慢拂去臉上的水漬。動作慢到可以將一頓飯吃完。
狼狽的樣貌,婢子噗嗤笑出聲,慕蝶卻一聲不吭,怪冷淡的,想必是大家閨秀大多品性端莊的緣由。
子誠拂了許久才罷休,他瞅著手裡的帕子,欲還卻未還。慕蝶福了福身子,聲線溫婉,恰似一朵攢滿陽光的海棠:“多謝。”不去接帕子,轉身離去。他急忙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停在她後背前三寸,音淡如菊:“姑娘,在下邯鄲韓鈺,表字子誠,敢問姑娘芳名?”
慕蝶站了會兒,微風吹起幾縷青絲。猶豫本是件極其好的事兒,十有□成便是成了,可他運氣不大好,慕蝶終究沒搭理他,徑入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