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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向中縱然心裡狠狠沉了一沉,卻也絲毫不敢耽擱,連忙動身就往宮裡趕去。
夜幕濃重,和政堂裡卻燈火通明,肖向中深吸一口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躬著身子走了進去,也不敢抬首亂看,直接跪下道:“臣肖向中叩見皇上。”
安森眸色清寒的看著他進來,冷冷道:“肖尚書近日四處奔走,真是辛苦。”
肖向中深深低頭,“微臣知罪。”
肖向中佝僂著身子跪在地上,他年事已高,這般的姿態越發顯得他蒼老而遲緩。安森靠在御椅靠背上閉目片刻,淡淡道:“你知罪就好。孟氏之案已告一段落,你既將功折罪,朕也不想再橫生枝節,這回——便饒你一命。不過這件事,朕不願讓無關的人知曉,相信你也不願。”他頓一頓,沉聲道:“所以,朕會將你遠遣涼州任吏目,非召不得回京。”
肖向中似有些始料未及,一時愣了愣,滿目悽澀道:“皇上皇上,微臣寧可不要任何官職,只求皇上恩准微臣一家在京城留得個容身之所”
安森想也不想便斷然回絕:“不可。”他聲音冰冷如霜,“肖尚書為官多年,該是知道‘君無戲言’這四個字吧。”
肖向中苦不堪言,他極是不願,卻又沒有旁的選擇,咬牙半晌終於深深拜下:“微臣謝皇上隆恩。”他沉吟著,復又微微抬起頭來,“只是微臣有一事相求,臣的女兒眼下有孕,恐怕經不起這長途跋涉,還請皇上寬限些時日”
安森冷冷看著他,“你想何時出發都能可以,只是夜長夢多,朕覺得,還是早走早好。眼下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其餘的,便不要強求了,見好就收吧。”
肖向中默然良久,只得道:“皇上恕罪,微臣失言了。”
安森這才點頭示意他起來,又問道:“皇后今晚忽然去你府上,都說了什麼?”
肖向中怔了怔,連忙回道:“這微臣也覺突然,娘娘只是只是與小女私話,臣實在沒有聽見”
安森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既是如此,朕也不問了。你下去吧,儘快動身離開。還有,你們一家人悄悄走了便好,切不得驚動無關的人。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肖向中默了片刻,叩首道:“臣——遵旨。”
肖向中離開之後,安森獨自在和政堂坐了好一會兒,方才有些艱難的站起身來。候在外頭的吉如豐聞聲立刻進來,安森疲憊的擺一擺手,只道:“去春華宮。”
吉如豐有些遲疑,“皇上,剛才景妃娘娘說有要事相告,見皇上忙著,便去了清平殿候著,已經等好一會兒了。”
安森皺眉沉吟片刻,還是往清平殿去了。
薛若依並未在清平殿裡頭坐著,而是一直恭恭謹謹的站在清平殿的門邊等候。夜風寒涼,她在風中站了這些時候,一張姣好的容顏已凍得有些僵硬而蒼白,然而一見安森過來,卻半刻也不耽擱的上前兩步,端端正正的委下身子,柔聲道:“臣妾恭請皇上聖安。”
安森看她一眼,點頭示意她起來,一邊往殿內走著一邊道:“進來吧,有事便說事便好。”
薛若依稍事低頭,跟上安森進了殿裡,身後的隨侍宮女手裡端著一壺酒也跟著進來。安森往椅榻上坐定,瞥了一眼問道:“端酒做什麼?”
薛若依委身福了一福,盈盈道:“昔日臣妾家族大難,皆乃孟氏所陷害,如今孟氏已連根拔起,想來家父在天之靈亦可瞑目了。臣妾特備薄酒,以謝皇上隆恩。”她微一低眉,又抬首淺笑,“不是暖情酒,皇上放心。”
安森不冷不熱道:“孟氏有今日是咎由自取,亦是盛極而衰的必然結果,與你實也無關。”他微一沉吟,還是道:“只是母后前幾日也提過,說到你如今的身份,薛家遲早要正名,朕想著,這也正好是個契機。你放心,朕會好好考慮。”
薛若依笑得溫柔而恰到好處,再次跪禮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安森抬手讓她起來,眉宇旋即微微一揚,轉而道:“所以,你的‘要事’,便是特意來提醒朕,記得要為薛氏正名麼?”
薛若依倒也落落大方,並無絲毫尷尬之色,“皇上多慮了。國事家事勞心勞神,皇上這樣晚了還不休息,臣妾實在掛心。又想著如今皇上身邊無人安慰,只好藉口說有要事,以期求得在皇上身側停留片刻的機會。”
安森半眯著眼打量她少頃,淡淡道:“數年不見,越發巧言令色了。”
薛若依微微低眉,唇邊笑意帶了些許的惆悵,語氣卻溫柔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