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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時慕時怨的混亂中。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歡雲秀。這是理所當然、不必深思之事。他當然便從未猶豫、懷疑過。
可是毫無準備的表白之後,這喜歡究竟是什麼,驟然間便盪風滌塵闊然一清。無數早先不曾意識到、更不曾揣摩過的心思躍然而出。
他的喜歡便也再不是往昔那種模糊的、不必有結果的東西。他執著的在乎起她的心意來,那喜歡也就變得痛苦而焦灼起來。
令狐十七嘆了口氣,心想其實哪有這麼多曖昧不明——以常理度之,所謂曖昧不明,其實根本就是無此意圖吧。
雲秀當日,其實已是清楚明白的,拒絕了他。
想明白這一點後,他終於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後,他身上便很有些沉重。
然而日子還要照過——畢竟都約好了要一道修仙,來日方長著。一次兩次挫折算什麼?百年千年的時光中,沒什麼是不可改變的。
洗漱完畢,用過早飯,他便再次出門。
雲秀囑託他留意奉安觀周邊遊蕩的不軌之人,確實不是她多心。
蒲州地方小,有油水的法事統共就這麼多,一個小小的、沒什麼底蘊的坤道觀卻能搶佔這麼大的份額,早就令無數人眼紅了。只因傳說宰相家的女兒寄身於此觀中,故而無人敢輕舉妄動罷了。
可轉眼三四年過去,觀中究竟是否真有宰相之女早已無人敢斷言——這麼多年從未見長安有車馬來過問,想來縱然真有,也是個被遺忘乃至遺棄的孤女。就算真出了什麼事,大約柳家也不會替她出頭。怕還會擔憂名聲被牽累,而將事端悄悄壓下來。
加之鞏縣有始作俑者不但未受懲戒,反而風頭更盛,便更激勵一眾心存僥倖之人蠢蠢欲動。
有鑑於此,令狐十七當真覺著,雲秀若想把奉安觀當長久寄身之地,便非得改改這“小國寡民無為而治”的思路不成。
但若真改了,怕又俗務纏身不得清淨了。
——說到底,坤道觀這種東西本就是菟絲、女蘿之屬,非得依附、纏繞什麼才能在這般世道中存活,根本就不是一個恰當的寄身之地。
她又要修仙,又要做奉安觀背靠的大樹……真是不知所謂。
令狐十七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著。
恰逢奉安觀中小道士出門潑汙水,瞧見他便和撞見賊似的忙不迭掉頭便跑,砰的一聲,閉門、落閂一氣呵成。
還震落了梢頭幾片枯葉。
令狐十七站在落葉飄零的緊閉的大門前,額頭青筋亂跳。
……他差點都忘了,昨日進觀裡去替雲秀巡視,不巧被個一本正經的道婆識破,義正詞嚴的訓斥了一頓。真是奇恥大辱。
他本就消沉,此刻越發覺著無趣。
乾脆一轉身,往有趣處遊蕩去。
行近蒲州官道,便見一行人正往驛館中去。
當中一人鬚髮皆、仙風道骨,卻意有討好的同身前頭帶冪蘺的矮壯公差說話。那公差回頭時微微揚起下巴,漆黑的絡腮鬍中雜了一縷白鬚。
兩個竟都是熟面孔,俱都曾出入過他家門廳。
——那位來歷不明的柳真人雖不是他阿孃親自舉薦,可必定是她阿孃著意送至天子身邊的。
——而將這位柳真人捉回來的浙東觀察使,也曾是他阿孃的故交。
那柳真人騙術雖不算拙劣,可令狐十七不信以他阿孃的聰明會看不穿。那柳真人跑了反而消停,此刻被捉回來,還不知又要生起什麼波瀾。
令狐十七越發覺著煩悶。
乾脆拈一枚花印,到雲秀空間裡看書消磨去。
雲秀在新墳前拜了一拜。
持盈道長只停靈一日便下葬,當中除她外無一人前來弔唁。薄棺抔土掩此身。
而遠在鞏縣,伊洛河北希玄寺摩崖大佛像前,行寂和尚正在說法。
希玄寺是後魏孝文帝所建之伽藍,當年鑿石為窟,刻佛千萬像。亦是本朝玄奘法師剃度之處。乃是本朝名剎。此次盂蘭盆法會,破例援引行寂和尚前來講法,方圓百里百姓聞訊,便紛紛前來禮敬。
來到希玄寺,先聞古寺孤鐘聲。過鬆深柏茂之處,便見一崖石壁。那崖前便是希玄寺講經處。
那崖上摩崖雕刻維摩詰圖——維摩詰菩薩詐稱病在家,佛祖派大智文殊菩薩前去探病。兩位菩薩語帶機鋒,就佛法展開精妙辯論。諸天羅漢、菩薩、諸比丘聽其講法,皆大歡喜。時有天女在室,現身散花,花落在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