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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錦說:“起來吧,再睡下去,你要從家主淪為家寵了。”

他強詞奪理道:“還不是因為被子味道不習慣,老子以前可沒這麼懶。”

她硬把人拖起來,幫他梳頭。

把鬢角和頭頂的髮絲編成小辮,攏到後面的大馬尾中去。馬尾再紮成六段。最上頭編成辮子,下面松著,隔一段再編辮子,最下面又松著。

如此倒飭出一種異域戰士的風采來,既英武,又清爽。

*

兩人正吃著早飯時,柵欄外來了一行七八人。

領頭的是里長李四男。

此人是白胖胖的鄉紳模樣,穿件灰色長袍,手裡拿一柄象徵城府和家境的金色煙桿子。

“兩口子吃早飯吶?”他揚聲說。

一臉皮笑肉不笑。

旁邊是個瘦長的、蓄著山羊鬍的男人,一手執筆,一手捧著帳簿本子。身上著裝肅淨,似是上頭來的官員。只是,滿臉都是生無可戀的倦容。

一副活夠了的樣子。

“是來催稅的吧?”嚴錦低聲問。

“嗯。”阿泰沒表情地說。

從桌邊聳立起來,像座小山似的走出了家門。

里長的臉顫了幾顫,極不自然地堆砌出一種慈眉善目的笑來,“周泰,今年收成不錯吧,聽說你收了幾百斤穀子!”

“都吃掉了。”阿泰冷冷地說。

“啊,哈哈,到底娶了媳婦愛說笑了……這位是鄉簿劉大人,特地下來督促本村的田賦。”

阿泰和鄉簿各自面無表情。誰也不稀罕認識誰。

里長清了清嗓子,語重心長地說:“你五畝田地,須繳賦一石,咳,戶籍上又新添了人丁,新增一筆人頭稅,合稻穀一石。此外,你有兩年的裡甲役、正卒役未服,折成白銀共四兩。去年還欠賦一石……我看今年趁收成好,一併兒都交了吧!”

嚴錦聽得目瞪口呆。天啊!這是要抽骨扒皮嗎?

一石大約一百五十斤。按如此說法,豈非要繳上去四百五十斤!

我勒個去!

農民不活了嗎?統共才收六百多斤吶!

傳說中的“封建主義大山”從天而降,壓得她都快窒息了。

果然螻蟻的人生必須充滿磨難嗎?

阿泰聽了里長所言,一句話不說。

面無表情進了屋,搬了一小鬥稻穀出去,往眾人面前一放。

里長瞧了不冒人氣的鄉簿一眼,沒好氣地說,“上秤吧!”

跟隨而來的壯丁拿出一杆大秤和繩兜,上前過秤。

“七十五斤。”

里長冷笑,“不夠啊……”

“只有這些。”阿泰掀起嘴皮,露出一口森白的牙,“老子流汗一年種出的糧食,一下繳這麼多給國家,這份忠孝之心你們好好立碑傳頌吧!”

里長瞟著鄉簿。鄉簿大人冷漠得像個假人。

對付惡霸刁民的事一點都指望不上他了。

搞不好回去還得跟上頭說,他這裡長鎮不住村中屁民,是個懦弱無能的銀樣蠟槍頭!

里長心裡說:我可不是銀樣蠟槍頭啊!我花三百兩白銀捐了這麼個官,拿到這點子權力,是為了作威作福,光宗耀祖!可不能被一介莽夫壓得死死的。

他變臉似的,表情迅速陰冷下去:“周泰,刻意欠賦是觸犯律法,是要讓你進監牢的。”

阿泰“唔”了一聲:“里長大人,張口就拿監牢嚇唬別人,是不是感覺自己能昇天了?”

“大膽!”里長怒喝一聲,權威受到嚴重冒犯的他,臉上彷彿刷了一層辣油,紅得要噴火了,“你跟本大人說話是何態度!是何態度!”

旁邊一壯丁叫周小矛的,連忙撫慰相幫:“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嘖,阿泰,我聽說你收了六百斤吶,不可能只有這一點兒吧?去年是災年,大夥兒都欠了也就罷了,今年風調雨順再拖欠也說不過去。再說你家新婦在那兒活生生坐著呢,這人頭稅怎麼賴得掉!”

里長“呼哧呼哧”地喘著,眼裡在流火。

鄉簿有氣無力地開口道:“你們李家莊,共八十戶人家,是蓮花縣最大的村。統共收上來不到二十石。新來的縣令大人馬上要就任,這好像說不過去啊。”

語氣很輕,一切點到為止。

里長大人如被人抽了一鞭,指著阿泰大聲吼道:“說吧,你交不交!不交就是造反!”

阿泰提起嘴角,微微地笑了,“里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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