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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如水這語氣,全是不願劉崢得勢。公子沐笙挑了挑眉,他黑亮的眸子擔憂地看向周如水,眼神中亦有困惑,他問她:“你因何怨憤劉崢?”見周如水抿著唇不言語,他笑了笑,帶著十足的寵愛和理解,又補充道:“吾知,兕子不會無故貶斥他。”
他是在道,我知,我的阿妹不會捧高踩低,更不會無緣無故地去貶斥一個低門子弟,你這樣做,定然是有緣由的。
這是兄妹倆人第一次點破南城門之事,也是了,周如水秉性憨實從不是喜新厭舊的姑子,她忽然對劉崢改了心思,並且不遺餘力地打壓他。不光劉崢莫名,旁人莫名,饒是公子沐笙也是想不透的。
周如水笑了,她看著光從糊了白絹的窗格中透進來,輝映在公子沐笙俊逸的側臉上。她的兄長,貴氣逼人,優雅卓絕,是她從小到大最欽佩最堅實的靠山。她多想將她所有的經歷的都告訴他,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那是她誰也不能說的秘密!時人敬畏鬼神入骨,她要是說了,即便兄長捨不得一把火將她燒死,也是不吉。
周如水心底湧上了一抹苦澀,她想了想,無比真誠,無比認真地說道:“阿兄,往日裡,兕子便是被你們給貫壞了!所以,自不曉得人情冷暖,原也只覺得這世上無一個不好人。可如今幡然回首,才知,這世上人皆有兩面不止,便是利字當前藏了真性情,虛情假意的兒郎姑子也甚多。”說著,周如水嘆了口氣,她無奈地道:“阿兄,劉崢他欺我,騙我,輕視我,卻又利用踐踏我。若兕子還不曉得躲,還不懂得斷心斷念,便是真的蠢了。夫子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兕子不過乘興而為,以直報怨罷了。”
她說的很隱晦,但也很直白。她說她一心愛慕劉崢,一心為他著想,但她卻甚麼也沒有得到!不光竹籃打水一場空,到頭來,還被他算計利用踐踏鄙棄。到頭來,才知道那人是個利字當頭,虛情假意的白眼狼。如此,她怎能不變心?怎能還甘願做他的墊腳石?見他安好?
既然,他自視甚高,瞧不上她,狠狠地玩弄了她。那麼,她也會報復,她也見不得他好。畢竟,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聽了這番話,公子沐笙擰著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他安撫地朝周如水笑了笑,默了半晌,才靜靜地問她,“那如今,阿妹如何看待劉崢?”
見兄長並沒有氣惱她的任性生事,周如水鬆了一口氣。她思索了片刻,才認真地,極盡中肯地說道:“劉崢此人,嵩性狼抗,志大才短,好乘人之弊,非君子之臣。”
她是說,劉崢這個人啊,傲慢,暴戾,有志向才智卻不夠,喜歡乘人之危,並不是個良臣。
周如水的評判實算中肯,她承認他有才智有志向,卻也道他骨子裡傲慢暴力,陰詭喜乘人之危,是個有本事的小人。
聞言,公子沐笙認同地點了點頭,又問她:“兕子,你可還記得,何為治國?”
“治國?”周如水微微沉吟,她不解地望向公子沐笙,明媚的大眼眨了眨,半晌,才輕啟紅唇,徐徐地答道:“臂如村醪市脯,所濟者眾。”
治國之道,就像市集提供酒肉,從而濟養百姓。
自公子沐笙參政以來,議事從來都不避諱周如水。旁的姑子自幼都學女紅後宅之事,只有她,在兄長的庇佑下,無憂無慮,琴棋書畫以外,兼聽國事。雖然,她從前並不好學,但耳濡目染,總有所獲。
公子沐笙看著她,欣慰點頭,揉了揉她的發,聲音更顯溫柔,他又問:“《晏子春秋·雜下之十》你可還記得?”
這是開始考較她的學問了?還是,要勸她莫鑽死衚衕?
周如水無奈地撇了撇嘴,抬眼,見兄長筆直的身形如一座皚皚的高山,臉上的淡笑也溫暖得如這世上最安穩的湖水。她心口一鬆,也笑了。循著記憶,她柔聲地答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味不同。”說到這,周如水一怔,已有些明白了。
果然,公子沐笙讚許地點了點頭,他微笑著說道:“你不喜劉崢,為兄甚慰。”說這話時,他嘴角噙著淡淡的嘲諷,好似也並不太看重劉崢。
周如水訝然,看向公子沐笙。
便見他一哂,莞爾道:“察舉制是我所提,天下人早便認定了,孝廉若入朝,必會為我所用。即便不為我所用,他們也算是我的門人。遂,朝中打壓他們的人不在少數,就從那日御座塌陷,孝廉不得受封來說,便已可見端倪了。他們三人,本就長路漫漫,無需我做甚麼,劉崢的前路,本就不會太順。然而,天之生人,各有偏長。國家之用人,備用群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