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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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羹,鯉魚早就向王凱求來了兩枚蛋,還打聽了楊家後人。如今筠竹老人已在彌留之際,來不及找什麼楊家後人,能趕上做個雞子羹,已是萬幸。
王凱的小廝把小爐子搬來了。鯉魚就在筠竹老人床前做這道雞子羹。
她洗淨手和碗,又把雞子細細洗淨,在碗邊磕了一下,沒破,又磕一下,流黃了,雞子殼跑到了碗裡。她手忙腳亂地挑出來,又打了一個,這個碎得更徹底。
筠竹老人忍不住按著胸口,嘿嘿兩聲。
鯉魚腹誹著,背過身擦了下眼角的淚,用微微發抖的手抓起竹箸,將碗裡的蛋液打散。
沒有羊脂,沒有麻油,也沒有醬油、料酒和臊子,能用的仍然只是一小包白鹽,一小撮芫荽。白鹽是王都監從自己的份裡摳出來的,芫荽葉則採自屋瓦上乾癟墨綠的一株——它頑強地在屋瓦上熬過了乾旱的時節,可最終還是物盡其用,為這缺油少鹽的雞子羹添了唯一一抹原味以外的香色。
蒸汽冒起,鯉魚掀了蓋兒,用手巾子把發燙的碗包好,將燉得嫩嫩的雞子羹端到筠竹老人面前。
“香。”筠竹老人一句話沒完,便吸溜了下饞涎,鯉魚倒被他逗得笑了一下。
她扶起師父,拈起白瓷小調羹,先餵了他一勺湯,見他能咽得下去,便一勺、一勺將這沒油星的雞子羹喂進了他嘴裡。
吃到第一口的時候,筠竹老人眼裡就起了霧。又吃了兩口,他就嘆息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昀羲,這就是折太君當年做的味道。”
“啊?!”
“折太君於灶臺之事是一竅不通,全靠僕婦在旁提醒,才能做下那幾道菜。佐料也是越少越好,多了她也記不住。”筠竹老人追憶著當年,不勝感慨,“可她是滿心滿意為我做的,每一口菜裡,都吃得到深濃的謝意和樸直的真心。”他側過頭來,又摸了摸鯉魚的頭髮:“我的好昀羲啊。”
鯉魚險些就哭出來了,強撐著笑顏說:“既然我做得那麼好,師父就多吃些。不然就是故意說別的話,不想吃羹呢。”
“你這個鬼靈精啊。”筠竹老人一口就把勺子裡的雞子羹吸溜了進去,“啊——”
鯉魚噗嗤一聲,笑得眼裡溢位了蓄積已久的淚花。
吃過雞子羹,筠竹老人舒適地躺了下來:“此生無憾啦。”他的眼睛帶著笑,看著鯉魚:“小昀羲,往後你就真正是我的關門弟子啦,再也不用擔心有師弟師妹來爭寵了。”
“呸。”鯉魚微笑罵道,“老不正經,誰擔心這個!”
筠竹老人握住她一隻小手,道:“昀羲,你已經跟我學過針刀之術了,開喉剖腹、截腸取胎這些活計,多少醫人一輩子都不肯沾,難為你不忌諱。藥囊裡有一部《癰疽異方》,你可盡心學了,來日傳予可傳之人。還有一部《仙女玉顏方》,不是什麼秘方,但也是個好東西,若有心,可用它換取榮華富貴。”
鯉魚垂頭:“師父放心,我一定好好學……”
突然,筠竹老人面上泛起了青色。他微微掙措了一下,鬆開了握住她的手:“我累了,小睡一下,你先出去吧。”
鯉魚急切道:“我不……”
筠竹老人拍拍她的手:“睡覺而已,去吧去吧。”
鯉魚只好起身,替他拉上紙帳,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剛走出門外,她忽然覺得不對,一個箭步衝了回去,拉開紙帳一看,不禁大哭失聲。
那是一個已經變成黑色腐土的人形。被她哭聲震動,這泥偶立刻碎裂崩散,露出了一株老得不能再老的枯黃竹子,竹節處滿是虯結蟠曲的根鬚。
她哭著用布袋把腐土和竹子都收拾起來,背上癟癟的藥囊,留書出門。
擇了一個風景佳勝處,她將布袋埋了,叩了幾個頭。第三次抬頭的時候,她看見了白色的衣角,立刻唰地站了起來,卻失望地發現,不是白秀才,而是那個陰魂不散的白麓荒神。
他變成的白衣公子渾身罩著寒霧,一臉冷漠地看著她:“藥童做完了,走吧。”
她執拗地說:“我要為我師父守靈三日再走!”
白麓荒神道:“走。”他袍袖一展,鯉魚立刻化出原形,被一個透明的水球裹住,憑空飛進了他的袖子裡。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這個蠻不講理的壞神仙!”水球在他袖子裡左衝右突,白麓荒神毫不搭理,徑向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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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監,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小丫頭,穿紅衣,梳兩個丫髻,這麼高……”白秀才焦急地比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