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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太多心會老得快。他也不願意我操心,就算我有心幫忙,也插不上手(我的糊塗和馬虎總是讓他對我不放心),現在好了,終於輪到我來安排他了,卻是幫他選墓地,原來他還是信任我的,奇怪以前怎麼沒覺得。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旁邊的一個墓地上,那墓碑上的字讓我心跳加速:愛妻葉莎之墓。葉莎?!我幾乎跳起來,忙奔過去仔細看碑頭上的小字,那是死者的生辰和卒時的日子,7月13日,正是祁樹傑出事的那天。再看落款,夫耿墨池1997年8月27日立。耿墨池?就是葬禮上見到的那個男人嗎?
我死死地盯著墓碑上葉莎高貴的黑白照片,一股殘忍的殺氣在心底騰地一下冒了出來,火焰般劇烈燃燒,我感覺頭腦此刻異乎尋常地清醒,好像一生都未這麼清醒過,我走過去,彷彿一步步走向祭壇,就是粉身碎骨我也無所顧忌了,我逼近那個女人,盯著那張冰冷的黑白照片神經質地大笑起來
晚上回到家我又在做那個夢!
很多年前,我還只有幾歲的時候,總做同樣的一個夢,夢中沒有具體的人物和場景,只是一種感覺,我總感覺有人掐住我的脖子,讓我無法呼吸,我拼命掙扎,喊不出,也動不了,沒有人救我,沒有人理睬我,只有無邊的黑暗和恐懼包圍著我。那種窒息和絕望至今讓我心有餘悸。
我一次次在夢中驚醒,淚流滿面,嚇出一身冷汗,很多次我在噩夢中以為自己就那麼窒息而死,我被那個噩夢困擾了很多年。加上體弱多病和營養不良,我的童年就是在不斷地看病和吃藥中度過的,母親曾以為我養不活,她給我算過命,算命的說我是被一個吊死鬼纏住了,說我一身的邪氣,命裡怕是多劫數。母親花錢為我求了個護身符,效果好像並不明顯,我的噩夢一直做到了十幾歲,十四歲吧,那一年我突然就不再做那個夢了,家裡人很高興,以為我從此擺脫了那個所謂的吊死鬼,我一生都會平平安安無病無災的了。
可是我現在為什麼又在做這個夢?我再次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不了,也動彈不得,四周寂靜如墳墓,沒有人救我
祁樹傑,我的丈夫呢?
啊,他在那,身邊還有個女人,他們站在那個湖邊衝我揮手呢,我努力想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面容,可是看不清,中間隔了個湖,湖上又有霧。
祁樹傑,你過來,你在幹什麼?你為什麼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你心裡只有我的,你怎麼可以跟她在一起?我聽見自己在喊,拼命地喊可是他聽不到,湖上的霧越來越重,漸漸地,我看不到他了,還有那個女人。
我在湖這邊急得哭了起來,哭著哭著,我就醒了,虛脫般仰臥在床上,混亂中我竟弄不清自己所處的黑暗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我知道,這又將是一個不眠夜!自從祁樹傑出事後,失眠的惡疾就一直困擾著我,我經常在夢裡見到他遙遠而模糊的臉。他好像很愁苦的樣子,望著我欲言又止。他想說什麼呢?想說他丟下我沉入湖底是無奈之舉,還是想說他對我的背叛是情非得已?我無法知道答案(而且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反正事已至此,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無所謂了,老天就是把我這條命拿走又如何呢?
但有時候我也在想,我到底要什麼,想要什麼,一間房子、一張床、一把搖椅、一本書、一個男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因為到現在我什麼都沒要到,屬於我的和不屬於我的都已經不屬於我了,我常常納悶,是什麼時候開始“失去”的呢?
自然又想起大學時談過的那場轟轟烈烈的師生戀。那個男人很有魅力,比我大十七歲,是個副教授,有家有室。東窗事發後,他老婆舉著刀殺進我上課的教室,而那位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副教授卻進了監獄,他在跟妻子爭吵時誤將她從自家陽臺扔到了二樓,妻子摔成了植物人,他投案自首。我本應為此自責一生,可是很奇怪,我對他並沒有多少愧疚感,除了心上的舊傷口偶爾發痛,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而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失去”的,青春、歡顏、愛情、妄想、自負、希望
沒辦法,我骨子裡就是個狠心腸的人,做事出格,無可救藥。就拿改名字來說,我原來的名字叫白萍,俗不可耐,我對那個名字厭惡到了極點,覺得這樣一個庸俗的名字實在配不上自己漂亮獨特的臉蛋。直到有一天我在看一本電影畫冊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叫勞倫·白考兒的美國女演員的照片,我立即被照片中那張冷漠絕世的美麗面孔吸引,那照片我一直保留至今,大而冷漠的眼睛,緊閉著的沉默的嘴唇。我說不清為什麼一眼就迷上她,儘管此前我從未聽過她的名字看過她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