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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華騎馬,送葬的隊伍卻是慢慢步行,是以追上去的時候,棺木適才下地。
持盈抓著馬鬃的手驀然一緊,怔坐在馬上,動也不動。
朝華翻身下馬,牽住韁繩,也未催她,只輕聲“籲”著讓馬安靜下來,停在離墓地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正是樹林遮蔽,從對方看來,若不細看,也是分辨不出的。
顧家的祖墳選地風水極好,四周有山有水,墓穴也是早已自出生起就會備著的。
起棺之後送進穴地,白芷趴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顧珂沉著臉色負手立在後頭,看不分明他的神色。
然而持盈看不到那麼許多東西,她看到的唯有黃土輕拋灑下,慢慢蓋住棺木上的白布,白布上點點嫣紅桃花花瓣一同被塵土掩蓋,沉進了地下。
棺木裡的不是旁人,是她的西辭。少時他以一筆繪千般風華,青衫溼遍,眉目入畫,而今卻以一副棺一掊土掩了一生,怎叫人意能平?
持盈端坐在馬背上,手指緊緊抓著馬鞍,幾乎將指甲深扣進去,然而清冷分明的雙眸靜靜地望著遠處,看著那一捧一捧的沙土蓋下,沒過那面白布,沒過她心裡那些誓死不忘的回憶。
朝華從袖裡取了一方帕子遞進她手裡,只道:“把眼淚擦乾淨吧,若是見了珍視之人的眼淚,死去的魂魄是無法安心輪迴的。”
她多想說那就不需輪迴,留在她身邊也好。可是她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目光靜靜地投於那個方向,試圖將到了眼眶的淚水忍回去。
朝華硬將帕字塞進她手中,喟然嘆道:“拿著吧。”
持盈搖頭推開他的手,只提袖拭去眼角的淚水,抬起頭,向著塵埃起揚之處,綻開笑顏,如同她過去一直做的那樣,溫軟地靜好地笑著,濃黑深碧的眼眸略略彎起,唇角定格出姣好的弧度,用她脈脈的眼神安靜地望著,滾滾淚水從眼角墜下來,滴在一身碧衣上,渲出一個又一個的深色小圓圈,像是西辭當年畫下的荷葉小苞——那一日,他以荷葉汁水為墨,繪出她眼底流光變幻的顏色。
直到棺木完全被黃土掩埋,持盈才終於忍不住低首伏在馬背上大哭起來。
單瘦的雙肩聳動著,一貫冷傲的少女難得露出這樣的軟弱,只因為,西辭始終是她心中唯一能夠軟弱下來的地方,她自生長於冷宮之日起,在長生殿內,便只有瘋癲的母妃、沉默的挽碧、溫良的西辭相伴,而今景妃辭世、挽碧背叛、西辭病故,那段安靜的歲月,終於完全湮沒在過去的十六年裡了。
她從來不想顧念什麼國家大義,她只是不捨,不捨西辭就這樣離她而去,鬱行之與鬱淺鬥得如何又與她何干?她所珍視在乎的,從頭到尾只有一個顧西辭。她為父母所棄,幸得有西辭相伴,而西辭始終為父所毒、為妹所迫、為母所恨,卻揹著這樣的重擔一路依舊含著笑分花拂柳踏步而來,他有多累有多厭倦她從來都知道。
淚水從指縫間滲下去,滴在馬鬃上,糾結成一片,腦海裡反反覆覆都是西辭的畫、西辭的笑、西辭的話。
她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西辭所說的那句話的含義:“我不能毀了你”。西辭留下的謎團和俗事都還沒有做完,若是對她許了承諾,恐怕她是無論生死也要相隨的,而今她身有牽掛,她放不下害死西辭的那些怨和恨,更放不下西辭哪怕是死都要顧及的家人。
可是如今,她只想這樣伏在馬背上埋首長泣不止——為西辭,也為自己。
在顧珂回到顧府之前,持盈做了一個決定——她擦掉眼淚,向朝華借馬前去顧府見言筠一面。
朝華果決答應,但前提是由自己送她去顧府,持盈也顧不得猶豫,只得點頭答應。
顧府門楣皆掛白簾,大約是送葬之人頗多,是以門庭空曠,推門向裡望去,只留了幾個侍從在內,而持盈又是相熟之人,也沒有人阻攔她。
持盈一路徑直往言筠臥房而去,走到半途,才聽得身後遠遠飄來一句:“九公主,留步。”
朝華側身一立,攔在持盈面前,看清來人之後,聲帶微驚道:“是你?”
那人似也愕然:“朝華世子為何會在此?”
“我原本還當九公主當日那恨意早將你送進大牢,想不到竟還來去自由。”朝華聲音素沉,唇邊微勾,手上卻是短匕在袖口一劃,清光破空,直指面前之人。
“舊雨。”持盈立在朝華身後,也不阻他,只靜靜看向雲舊雨,“你來做什麼?”
雲舊雨見她不動聲色,瞬即明白持盈終究還是介懷他投身七王府一事,他神色略略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