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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禽獸!
第 45 章 雲歸巫山中,風起青萍末(上)
四十五
雲歸巫山中,風起青萍末(上)
1
如果有人在紅日尚未浮升的清晨攀登帝陵山,也許會在綿亙不斷的陰雨中看見這樣一個人。石青色薄綢衫襖,貌若紅蓮般豔質絕倫卻生得一頭如雪的白髮。身後隨著一個打著絹傘的綠衫丫鬟,亦是皴筆眉峰點絳唇,嬌麗非常。二人在崎嶇的山道上緩緩而行,轉眼隱沒於濃重白霧。
幾個上山砍柴的樵夫看見了。帝陵山能見到仙人的傳言不脛而走。
一直傳進了皇城,傳進了皇宮。“他便是當了和尚也不知安分,合著真該打斷他的腿。”當然這只是裴少頡的狂放之言,落架的鳳凰依然是鳳凰,沒有人敢真的打斷小王爺的腿。隴西案後太子有意肅清朝堂,玉王的黨羽被貶謫的不少。玉王府屢作揖讓,實則已經退無可退。
他於金鑾殿上長跪不起,對高坐龍椅的費鐸說,下臣願終老餘生於古寺佛堂,日日謄經唸佛,祈求聖上安然無恙,祈求天佑我朝國運昌作。
長安街頭的百姓已經開始穿起了薄衫短褂,倪珂仍然裘襖加身,別人感到溫煦的風,在他覺來便是惡冽刺骨。費鐸從御醫口中獲悉,小王爺天生畏冷,而今這般重疾在身便更受不得陰寒之氣,暴雪、嚴霜,甚至雨露、山風,都有可能送他歸西。那一刻費鐸忽然想起了終年雨水盈面陰冷潮溼的帝陵山,他露出一個冰釋前嫌的寬和笑容道,既然你那麼喜歡祭掃母親,那就去苦淨寺罷。
李夏悄悄穿上男裝,將自己的髮髻綰成童子的模樣,央求一個僕從與自己交換。那人本也不想隨同王爺上山苦修,忙不迭地允了。倪珂微微眯起眼眸打量了身前的“童子”,笑道,“適才我還在想,府裡何時來了個那麼俊的小後生。”
“王爺這話的口氣竟像殿下——”李夏忽然驚覺失言地揚起帕子捂住了嘴,於小王爺而言,這前朝太子時為藥,時為毒,還是不提為妙。她隱約想起了自己的二哥,羅汜自打回了隴西,再不曾尺素相寄兒女情長,偶有書箋送入京師也不過是簡述一番地方風貌與時事政務。小王爺讀信時會浮現極淡極美的笑容,卻從未提筆回寄一字。
苦淨寺多年未事修繕,卸掉瓦楞土牆便與茅棚無異。廟簷逢雨即漏,有時李夏不得不在屋內也為倪珂撐起一把絹傘。
她很怕他的額頭會被山裡濃重的露氣打溼。那些露水太涼了。
“天氣暖了,聖上的病也一日好過一日。昨兒竟上朝了。”御林兵士輪流把守著苦淨寺,明裡行得侍衛之意,實則與軟禁全然無差。她便如百靈報春一般,將山下的道聽途說轉述於他。
“聖上洪福齊天,那是自然的。”
“待王爺養好身子迴歸京裡,實要叫那些只會溜鬚拍馬、落井下石的君子、碩儒好好看看!”
“賞有松檜飲有茗,若真能在此終老一生,”白髮青年目視窗外,心平氣和地笑出月色波光,“何嘗不似雲歸巫山塵歸土,倒也幸得很了。”
李夏沒有說出在京裡遇見克酈安的事情。裴少頡欺人太甚,派兵強佔了玉王府的別院,將府中僕從攆打出門。說是讓於自己的好兄弟,可那人竟是背主求榮後失蹤多日的克酈安。師出佛門的克公子自己不好女色不飲酒,卻總能為裴尚書尋得最美豔的歌姬與最甘洌的美酒。二人一丘之貉一拍即合。
“你這又怒又羞的樣子,實在叫我愛得癲狂。”持一把翡翠桃花扇的克酈安攔下疾步欲走的李夏,出手封住她的穴道。俊美臉龐逼近少女的粉嫩桃腮,伸手在少女的肩頭腰際來回遊弋。“沾花弄柳搏粉頭,簡森擅長的不也是這些麼?”
“呸!”再顧不得女兒家的禮儀教條,瞪圓了眼兒啐道:“畜生不如的東西,你也配與殿下相提並論?!”
克酈安對開口相喚的裴少頡應了一聲,手自她身子上挪開,又在她頰上擰了一把,方才意猶未盡地含笑而去。她聽見紫袍金冠的尚書郎一聲鄙夷的冷笑,“你這人當真賤得極了,我至今不知為何那聰明一世的小王爺竟曾留你於身邊”。 而那個錦衣玉帶的青年,眯起桃花眼,湊過一張堆滿笑容的臉去討打。他們的友誼看上去既古怪又噁心。於原地動彈不得的李夏看著二人勾勾搭搭狎暱而行的背影,終究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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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雷過後的第一滴雨落下,夏之將至便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