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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街第一間,是滿記藥油,不管醫學如何發達,村民還是相信傳統藥油,治凍瘡的,治扭傷的,治頭疼的,林林總總,舊式的紅印包裝紙一用就是上百年。藥店後頭是上海成衣鋪子,老夥計何伯已經年逾古稀,一輩子都在為一家店鋪打工,從沒離開過。再後頭是首飾店,雜貨店,船隻用品店
賣魚蓮的小曲唱得嘶嘶啞啞,富貴仔的臭豆腐有股引人入勝的餿味,花姑姐妹的腸粉搭配自釀的麻醬,甜醬,或者豉油,能一次吃遍所有的口味,對小時候的蔣亦傑來說,簡直是豪華大餐。
廟口的街坊們沉浸在各自忙碌而庸常的營生裡,沒人想得到十年之後,這條街會改頭換面,一躍成為外島的金牌地標。更加不會有人想得到,從這條籍籍無名的小街上,會走出最威名遠播的黑道打手,最年輕有為的本土警長,最富傳奇色彩的女車神,和製造出驚天大案、轟動了整個裡外十三島的亡命徒他們赤手空拳打天下,縱橫整個帆頭角,風光過後,又一個個慘死街頭,悲情謝幕。
盤踞在深巷之中踢著汽水罐的少年們長大了,離開了,又有另一批少年重新佔領這裡,遊戲一如從前那樣簡陋而引人入勝。熱烈的歡呼聲中,汽水罐在無數髒兮兮露著小洞的球鞋間彈來彈去,叮噹,叮噹,一個傳給一個,不小心滾落到蔣亦傑腳下。
少年們總會長大,性格都會改變,感情也會疏遠。讓人心心念念、無法忘懷的到底是什麼?是二十年前的大哥?是有大哥陪伴的童年?還是童年纖塵不染的簡單生活?
蔣亦傑略微遲疑了幾秒,清淡一笑,大力踢飛汽水罐。凹凸扭曲的金屬在太陽下閃著炫目的白光,帶來久久無法平息的悠遠迴響。
叮噹,叮噹一響,就響了二十年
…
記得大哥離開大田村的那天,他一直苦苦追在後頭。從家裡到車站的路好長,開滿了玫紅色的洋紫荊花,豔如朝霞。大哥步子太快,總也追不上。後來他摔了一跤,膝蓋上磕得血肉模糊。等爬起來時,大哥已經坐上了鏽跡斑斑的鐵皮巴士絕塵而去,沒有回頭,沒有一句道別的話。
最初他是怨過大哥的,怨大哥離開時的義無反顧,怨大哥帶上了肥林,帶上了金毛飛,後來還帶上了火女,卻偏偏不肯帶上自己這個弟弟。但他最怨的,是晚出生了八年,在大哥最需要的時候,自己依舊只是個懵懵懂懂的小不點,無法像個男人那樣與大哥一起拼殺、流血、共同進退。
直到許多年後,蔣亦傑才從火女口中聽說,那一天大哥之所以沒能回過頭來留下隻言片語,是因為背影遮擋住看不見的地方,他早已淚流滿面。
那時蔣亦傑並不知道,原來大哥被人冤枉偷竊而退學,傷人入獄,自斷一根手指拜到了和新社堂主古展的門下,從此踏入黑道這樁樁件件,竟都是因他而起,都是為了他這個弟弟。大哥就是這樣的男人,獨自承受著所有的苦難,卻從不肯發出一句怨言——哪怕最後被寶貝弟弟害得失去了一切。
如果大哥沒有離開,就不會被古展收為頭馬;如果大哥沒有加入社團,就不會成為小和興赫赫有名的“雙花紅棍”;如果大哥不是名盛一時,就不會被推到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如果大哥不是一心守護著自己,就不會踏上有去無回的江湖路
可是人生哪來的如果?
…
當大哥憑藉過人的拳腳與極度的隱忍,在帆頭角這片龍蛇混雜之地大殺四方、建功立業時,媽媽因為癌症去世了,蔣亦傑被二哥接到身邊一起生活,並在二哥的引導下走上了另一條道路。他報考警校,又因為複雜的背景,被委派成為了一名臥底警員。
誰知造化弄人,他第一個要去對付的,竟然是大哥。
一邊是分離日久、難以割捨的情感,一邊是消滅犯罪、除暴安良的職責,他猶豫了。跟在大哥身邊朝夕相處的那段日子,他飽受著愛慾與良知的雙重摺磨,一次次違反紀律,幫大哥消滅證據,卻無法引領他走出黑暗的泥藻,為此痛苦不堪。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事業是光明正大的,是在維護真理與法紀。卻不知道這冠冕堂皇的名義背後,他只是無良政客與黑道大佬兩相勾結,用以改朝換代、排除異己的工具。
在陽光之下,官員,警察,軍人們管理著這片區域,可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還有另外一個地下國度。什麼黑,白,對,錯,在這個邪惡的社會之中,沒有道義和公正,只有陰謀與陷阱。強權者們掌控著殺機瀰漫的棋局,居高臨下津津有味觀賞著困獸鬥,任憑大哥與蔣亦傑們如何囂張,狠辣,左衝右突,終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