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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拒絕生機盎然的事物,她不喜歡我種的花草,紅姑與秦嬤嬤都曾享受過紫藤廬的涼意,她們有時會在那兒打坐。蘇麻喇姑卻從不肯屈尊一坐,我以為她討厭,卻有一次無意中發現她怔怔地望著玉蘭花,那花一夜細雨後,繁花初綻,她遙遙望著,臉上掛著有如孩子般天真的喜悅,在一位九十歲的婦人臉上見到此般神情,豈能不心驚?
我漸漸有些懼怕她,我認為她不是一個正常人。詭異,只這二字可以形容。行為詭異、言語詭異、聰敏得詭異。平心而論,除了令我失聲,她待我尚可。幾乎有求必應,我的要求皆予滿足。當然,也因為我的要求是合理的。我決定,往後要與她保持更遠的距離。
中秋過去,已是下弦月。下弦月的夜,總是漆黑黯淡。我信手翻看著《遵生八箋》之《燕閒清賞箋》,這是我看的第三卷,介紹的是古玩辨識與鑑賞;歷代碑帖、繪畫、古琴的鑑別與賞玩;我最喜歡的章節是文房四寶的品藻,詳敘了葵箋、宋箋、松花箋等的製法。
這一卷書中亦夾帶了一方蠟砑五色箋,月牙白色,盈盈透著溫潤,“得失不計,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捲雲舒”。
字跡是熟悉的,意趣卻顯陌生,我漸漸發現我從前並不曾十分了解十三,我一直以為他是霸道而執著的,卻不知他有如此淡然寬宏的胸懷。在我焦慮無助,心胸煩悶之時,我會常常取出這幅字,依其筆意在心中一筆一畫地刻下,於是,能夠不計,能夠無意。一卷看完,我會託十二阿哥將書交還,我也有回應,我的回應永遠是——^_^,只能是這個。
屋外傳來十二阿哥焦慮的聲音:“怎麼回事?前兒不是還好好的麼?”我暗自一驚,忙出屋視看。秦嬤嬤回道:“姑姑昨兒有些腹瀉,您也知道,她不肯服藥,也就沒傳太醫來瞧,怎知今兒竟便血了!人也迷迷糊糊昏睡不醒了。”
十二阿哥大嘆一聲,急道:“顧不得這許多了,趕緊召太醫來瞧瞧!”秦嬤嬤應著,忙去張羅。十二阿哥步履匆匆,進了蘇麻喇姑的寢屋,我沏了一盞茶跟了進去。蘇麻喇姑面色灰白,沉沉臥於榻上,十二阿哥走近低喚道:“姑媽。”她勉強張開眼睛,微微笑道:“祹兒,莫要擔心,無甚大礙。”十二阿哥微微頷首,卻是憂形於色。
片刻,太醫到,蘇麻喇姑卻吩咐不許太醫診探,任十二阿哥百般懇求,她亦不鬆口。她只道:“我只信皇上,你們代奏我此言,皇上必賜治病良方。”我心中亦莫名慌亂,我不記得她具體死於哪一年,只記得康熙帝是從塞外匆匆趕回,卻只來得及率百子千孫們為她送葬,千古一慟。此時,康熙爺正是出行塞外。
第二日,慚淨堂來了幾位熟悉的外人,幾位御醫,三阿哥與八阿哥,他們是此次留守的皇子。十二阿哥將蘇麻喇姑的病情詳盡介紹,幾位御醫聽了皆是愁眉不展,只道:“兇險!服藥亦兇險,不服藥則險無可救!”我怔怔地聽著,暗自猜度蘇麻喇姑此症極似痢疾,此症對幼兒與老人如生死難關,在現代醫療條件較差之地,亦有人為此喪命,她這麼固執豈不是自尋死路?八阿哥沉吟片刻,道:“先把方子開出來,著人煎出藥汁,再設法勸姑姑服用罷!”御醫領命而去。
我心神不定回到小廚房,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如此關心蘇麻喇姑,我竟不願意她死去,是不是有心無意間已將慚淨堂當成自己的避風港了呢?
蘇麻喇姑卻是堅持不肯服藥,十二阿哥泣而求之,她亦毫不動搖,我只在一邊乾著急。忽地心念一動,將藥汁混入食物之中,不知是否有效,我將主意悄悄告知秦嬤嬤,她去請了阿哥與御醫示下,回來告訴我:“勉力一試。”我以藥汁和麵,其中加入茴香、大料等味重之佐料藉以掩蓋藥味,一番忙碌,烤成薄餅。秦嬤嬤與我嘗後,皆覺藥味淡淡,不甚明顯,遂呈上。
秦嬤嬤將薄餅呈於蘇麻喇姑,柔聲道:“姑姑,您這兩日裡都沒吃什麼,這麼下去可不成,您好歹用一點吧。”我扶著蘇嘛喇姑坐起,她見到薄餅,露出一絲微笑,瞧著我道:“記得第一回見你,你就是做的這個錦繡玲瓏薄餅。”我點點頭,有些莫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