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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是怎麼離開惠郡王府的,腦子裡盤旋的一直是那花兒一般美好的女孩凋零的模樣,太過悽冽了。抬頭看著天空中讓人炫目的驕陽,刺目的光芒已經讓她窒鬱得有些昏沉,一瞬間竟然無法看清楚近在眼前的青石路。她無聲的嘆著氣,轉而對轎伕說了一聲:“進宮。”就掀簾坐了進去。
離惠郡王府最近的宮門就是東華門了,有太皇太后給的牌子,要從哪個宮門進去大內都是可以的。京城朝間的繁華,淹沒了轎伕的腳步聲。一頂青色的轎子不疾不徐的走在熱鬧的東華門外街上並不是那麼的惹人注目,敏梅微微掀起轎側的窗簾,街道上商販路人好不熱鬧,這外街與內街的入宮之路真是有著天差地別。一是民間的隨意熱鬧,一是皇家的威嚴冷肅。
東華門的門內門外她都是不陌生的,住在紫禁城的時候,她總是在天未亮的時候就偷偷跑到東華門門口,為的就是等著常寧的轎輦經過的時候能喜滋滋的看上他一眼。後來嫁給常寧,成了他的福晉,她也有好幾次拿著朝食一路追著他到那朱漆金釘的門外。
現在想來,那時的自己還真是簡單滿足的,單純的相信常寧就是她的天,她的地。
放下布簾,幽幽嘆了口氣,既然已經無法融入這些畫面那就乾脆不要去想,她緊緊握住手中的絹帕,她現在只要在乎自己還能握住的東西就好。
進了東華門,高高的紅牆遮住了大片的天空,窄直的通道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一道一道的門越過,不知鎖了多少女子的心,她看著那後宮所在之處突然一陣冷寒襲上心頭。這紅牆綠瓦的紫禁城防了外人進來的同時,也讓裡面的人失了自由。
皇奶奶的慈寧宮前那片花木綠意盎然,一路凝神的她卻再無心欣賞。
踏出內室,淡淡的茉莉香撲鼻而來,這味道對她來說,並不陌生。那是隻有皇家或者富家貴族才能擁有的友邦進貢香料。據說它有鎮神安寧的功效,從前她是深信不疑的,多少次在這種香韻的包圍下沉沉入睡,可是這一刻,她卻相信那些不過只是些恣妄眾言。她不由自主的擰緊了手中的帕子。
“敏兒。快來,來皇奶奶身邊坐。”宮人早已經在她入得側門的時候就已經通報過了。所以她一跨過那道內室的門檻,就看見皇奶奶伸出手來要她坐到上座。
她依言走上前,唇角掛著的笑容有著些微的抽搐。
她的緘默終於讓太皇太后發現了異狀。
偌大的宮殿裡,外人都被屏退,只剩下莫爾大姑姑在太皇太后的身側為她輕輕撫著羽扇。敏梅突然跪在了皇奶奶面前,她惆悵滿腹,腦子裡盤踞的問題卻是她要怎麼開口?心裡其實是清楚的,這天下最大的莫過於貴為天子的皇上,他要的人,誰能搶得過?
半個字都未說出口,她已經流下淚來,那是替允承感到的絕望。
“為了允承和其其格的事而來?”太皇太后面色玄凝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知道她看重唯一的弟弟不得不來這一趟,可是結局如何,聰慧的她大概也已經心知肚明。
她不語,只是看著太皇太后滯結的目光裡有著不甘,為弟弟命運的不甘,為同為女人,身若浮萍的其其格不甘。
“敏梅,那就是女子的命,惟有順從。”太皇太后深重的嘆了口氣,她不也是十二歲就被迫改寫了自己的命運。從自由自在的大草原來到這重樓深鎖的皇宮內苑,又有誰曾問過這貴為天子之母的命運是否是她要的?時光流轉,少女時的愁腸早已經被她死死藏住,爛在肚子裡。這樣恍惚忙碌的也就過了一生。
一個順字激起她心裡的不平。“女子何其可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一輩子都是個‘從’字。皇奶奶知道,這宮牆何其威嚴高聳,入了後殿,天下人以為得到的是榮耀富貴,自小在宮裡長大的我卻看得通透,再怎麼深得恩寵,惟有晝吟宵哭是這宮裡女子最後的宿命。”想起那惠郡王府後殿飲泣的女子一生青春終將犧牲於這高牆之後,她悒憤不平。皇帝的後宮不會因為多了個其其格而改變什麼,可是允承卻只有其其格。
太皇太后皺眉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四年後初見敏梅,那眼神裡散發出的祥寧讓她以為歲月的磨礪讓那個執妄的女孩破盾了菱角,可是這一刻,她卻彷彿又看見了十幾歲時的她。她還是她啊,不過是把一些本性掩藏起來了而已。
女人不順命認命,在這個時代裡必然活得艱難。而這艱難卻是她給自己選的。她欣賞敏兒的執銳披堅的勇氣,卻也心疼敏兒對於命運的脆弱堅韌。
“回去吧,我的懿旨再大也大不過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