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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當那個男孩漸漸遠去時,他彷彿聽到自己的陌生的腳步走來。只是還沒有敲門。
他設想著明日早晨醒來時的情景,當他睜開眼睛時將看到透過窗簾的陽光,如果沒有陽光他將看到一片陰沉。或許還要聽到屋簷滴水的聲音。但願不是這樣,但願那個時候陽光燦爛,於是他就將聽到戶外各種各樣的聲音,那聲音如陽光一樣燦爛。鄰居的四隻鴿子那時正在樓頂優美地盤旋。然後他起床了,起床以後他站在了視窗。這時他突然感到明天站在視窗時會不安起來,那不安是因為他驀然產生了無依無靠的感覺。無依無靠。他找到了這個十八歲生日之夜的主題。
現在他明顯地感到自己的眼睛在發生變化,那眼睛突然變得寒冷起來,並且閃閃爍爍。因此他開始思考,思考他明天會看到些什麼。儘管明天看到的也許仍是以往所見,但他預感將會不一樣了。
現在他要去的是張亮家。
剛才白雪的暗示和那中年男子的模樣使他費解,同時又讓他覺得滑稽。他後來想,也許這只是錯覺。可隨後又覺得那樣地真實。他感到不應該讓自己的思維深陷進去,卻又無力自拔。那是因為白雪的緣故。彷彿有一條黃襯衣始終在這思維的陰影裡飄動。他已經走進了一條狹窄的衚衕,兩旁是高高的院牆,牆上佈置著些許青苔,那青苔像是貼標語一樣貼上去的。腳下是一條石塊鋪成的路,因為天長日久,已經很不踏實,踩上去時石塊搖晃起來。他走在一條搖搖晃晃的衚衕裡。他的頭頂上有一條和衚衕一樣的天空,但這一條天空被幾根電線切得更細了。他想他應該走到張亮家門口了。那扇漆黑的大門上有兩個亮閃閃的銅環。他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銅環,已經推門而入了。而且他應該聽到一聲老態龍鍾的響聲,那是門被推開時所發出來的。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潮溼的天井。右側便是張亮家。也許是在此刻,那件黃襯衣才從他腦中消去,像是一片被陽光染黃的浮雲一樣飄去了。張亮的形象因為走近了他家才明朗起來。“他媽的是你。”張亮開啟房門時這樣說。
他笑著走了進去,像是走進自己的家。
他們已經不再是同學,他們已經是朋友了。在他們徹底離開學校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擁有了朋友,而以前只是同學。門窗緊閉,白色的窗簾此刻是閉合的姿勢。窗簾上畫著氣槍和彈弓,一顆氣槍子彈和一顆彈弓的泥丸快要射撞在一起。這是張亮自己畫上去的。
他想他不在家,但當他走到門旁時,卻聽到裡面在竊竊私語。他便將耳朵貼在門上,可聽不清楚。於是他就敲門,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好一會,門才開啟,張亮看到他時竟然一怔。隨後他嘴裡不知嘟噥了一句什麼,便自己轉過身去了。他不禁遲疑了一下,然後才走進去。於是他又看到了朱樵和漢生。他倆看到他時也是一怔。他們的神態叫他暗暗吃驚。彷彿他們不認識他,彷彿他不該這時來到。總之他的出現使他們吃了一驚。
他在靠近視窗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那時張亮已經躺在床上了。張亮似乎想說句什麼,可只是朝他笑笑。這種莫名其妙的笑容出現在張亮臉上,他不由嚇了一跳。
這時朱樵開口了,他問:“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朱樵的詢問比張亮的笑容更使他不安。他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是來找張亮的。可朱樵卻這樣問他。
漢生躺在長沙發裡,他閉上眼睛了。那樣子彷彿他已經睡了兩個小時了。當他再去看朱樵時,朱樵正認真地翻看起一本雜誌。
只有張亮仍如剛才一樣看著他。但張亮的目光使他坐立不安。他覺得自己在張亮的目光中似乎是一塊無聊的天花板。
他告訴他們:“昨天是我的生日。”
他們聽後全跳起來,怒氣衝衝地責罵他。為什麼不讓他們知道。然後他們便掏口袋了,掏出來的錢只夠買一瓶啤酒。
“我去買吧。”張亮說著走了出去。
張亮還在看著他,他不知所措。顯而易見,他的突然出現使他們感到不快,他們似乎正在談論著一樁不該讓他知道的事。在這麼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他悲哀地發現了這一點。
他驀然想起了白雪。原來她並沒有遠去,她只是暫時躲藏在某一根電線杆後面。她隨時都會突然出現攔住他的去路。她那瞟來的目光是那麼的讓人捉摸不透。
“你怎麼了?”他似乎聽到張亮這樣問,或許是朱樵或者漢生這樣問。他想離開這裡了。
他在一幢塗滿灰塵的樓房前站住,然後仰頭尋找他要尋找的那個視窗。那個視窗凌駕於所有視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