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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良久,簾中傳來一聲虛弱的回答,“是麼?”聲音如黃鶯鳥兒歌唱一樣動聽,但同時,也如同黃鶯鳥兒一樣脆弱顫抖。
初夏五月正是匈奴水草豐美之季,茂盛而沾染青翠水滴的深草能沒過駿馬的肚子。一路長途跋涉從漢都長安來到匈奴龍城的三百披甲執戟北軍軍士早已疲憊不堪,昔日在漢都長安威武赫赫光鮮的他們,忽而置身在寬廣一望無際的草原,如同河流中渺小的滴水毫不起眼。
沉默寡言的漢家兒郎,護送須平長公主和親車駕直到龍城由重木所搭制的外城柵門外停下。望樓之上,兩個腰懸彎刀頭扎碎辮的匈奴守衛下來迎上,打量道,“這就是漢家的公主麼?”
厚重的斜褐織簾遮住劉丹汝的容顏,卻並不能給她予多少安全感,簾子阻隔的了匈奴人窺伺的目光,卻阻隔不住放肆的笑聲,野蠻的匈奴漢子說著陌生的匈奴語言,是她從未聽過的聲調,洪亮而不自矜,雖不懂意思,卻直覺並無半絲恭敬,不是什麼讚語。最後他們改用漢語懶洋洋道,“你們等著,我進去稟報單于。”
匈奴習俗,在每年的五月齊聚於龍城,祭祀祖先、天地神、鬼神。如今,龍城之中是一片歡樂的海洋,無數穿著獸皮皮革鞣製衣裳,梳著髮辮的匈奴人手牽著手圍成圈子,嘹亮的唱起了讚歌:
“撐犁長天,
罩我廣袤大地。
雄鷹高飛,
雲飛萬里蒼茫。
龍城如日月,
日月佑單于。”
歌聲中,二十七歲的冒頓單于坐於人群之上寶座,起身揮手。
於是所有歌唱談笑賽馬比箭的匈奴人俱都安靜下來,仰頭看著他們偉大如草原神邸的單于冒頓。
冒頓傲然一笑,揮手做射箭姿勢,慢慢將“弓弦”拉至滿月,驟然放出手中“箭”,於是眾人齊聲歡呼。
“佑我匈奴,壽祚綿長。”冒頓仰天道。
“佑我匈奴,壽祚綿長。”
“佑我匈奴,壽祚綿長。”
在匈奴人齊聲的呼喝中,漢使群人魚貫而入土城,如同闖入狼群的駱駝,瞬間被匈奴人的海洋淹沒。
“這位就是新閼氏麼?”十二三歲的匈奴男童上前對宮車折腰行禮,有著一把洪亮爽利的好嗓子,好奇覷著華美簾幕之後窈窕的身影,道,“閼氏請下車。單于吩咐,讓你進帳休息。”
“劉大人,”車中,劉丹汝失聲尖叫,瑟瑟發抖。
這一路行來,她雖少見劉敬一面,卻不自覺的將她當做自己最後的堡壘,而如今堡壘即將失守,綿弱的女子茫然四顧不知前路。
劉敬卻一時沒有答她的話,他牽著馬,站在漢使最前處,目光遠遠的與高臺上的冒頓相接,冒頓的眼神審視而又幽微,因為居高臨下,又顯得深邃邪魅。這個草原上的絕對王者,如同一隻孤高狠決的頭狼。
片刻之後,冒頓轉過了目光,大笑著與座下眾稗王乾杯飲盡卮中酒。
這是一頭嗜血的狼,劉敬打了個寒戰,他的王座之上,灑滿了暗沉的血跡。他踏著親人手足的鮮血走上王座,於是成了這個崇尚勇武的民族的王。
此情此景,劉敬欲要維護煌煌大漢之尊,轉首對匈奴男童道,“車中坐的是我大漢須平長公主,和親禮未成,她就是我大漢的公主,自當和我大漢使臣在一處。”
“可是,”童僕眨了眨眼睛,天真而又咄咄不容拒絕,“這是單于吩咐的,新閼氏入側帳休息。”
冒頓單于的話語在草原上就是神的旨意,當被毫不懷疑的奉行。劉敬無奈的認識到這一點,匈奴單于的眼中並無絲毫大漢尊嚴,當你奉上最好的女兒和成群的財帛,你又憑什麼要人家注重你的威嚴?
虛妄的尊嚴。
劉敬難堪的對車中丹汝道,“公主不必驚慌,隨他們去吧。自會有人照顧於你。”
劉丹汝這才知最後一道屏障亦如是軟弱,她不知的是劉敬未必軟弱,只是認為為她與匈奴對峙並不值得。
因無論如何,她已經註定是冒頓單于的閼氏。
侍女掌起車簾,丹汝踩杌而下,漢家十七歲的年輕女子,一身玄黑曲裾深衣,柔美安寧如一朵靜默的黑蓮,緩慢的落在寬廣粗獷的綠色草原之上。剎那間無數匈奴兒郎女子的目光向這一方投來,口中呼哨連聲,其中有一半讚歎漢家公主迥別於草原女子健美的另一種柔弱之美,另一半亦是嗤笑這柔弱,草原兒女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剛生下來就能在飛馳的馬背上打盹,五六歲就可以利索的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