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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維克多的人都知道,這句刻薄的話已是他的最高評價。
“先、先生?我不知道會有旁人看著”年輕的助手迅速瞧了一眼海雷丁,畏懼和緊張讓他額頭直冒汗。貴族的女眷連臉都不能讓陌生男人看到,更別提身體的其他部位。在瞭解家主的身份之後,這種擔憂更上升到生命安全的高度了。
“一般來說我是不會讓家屬進手術間的,但如果中途麻醉劑失效,能摁住床上這個猩猩養大的傢伙的人,實在是沒有幾個。”維克多不耐煩地道:“如果你在意患者的裸體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她和她的家屬一點也不在乎,你不必擔心術後被挖眼睛或者割舌頭。”
“做你該做的。”海雷丁看著男孩道。
威納深吸一口氣,鎮靜多了。
“我覺得太陽很刺眼。”尼克頭頂上就是玻璃屋頂,陽光的烈度即使閉上眼也覺得太亮。為了避免甜硫酸爆炸,屋子裡面沒點火盆,赤身躺在這樣白茫茫的地方,她感到一種毛骨竦然的涼意。
助理將枕頭調整一下,使尼克的腦袋向後仰,以防止麻醉後鬆弛的舌頭堵塞氣管。維克多捂住口鼻,小心地在一小卷布上傾倒了些麻醉劑,將它放在尼克鼻子前面。
“馬上你就看不到陽光了,來,使勁嗅一嗅。”
溶劑有著淡淡的酒精氣味,幾分鐘之後,尼克感到視線模糊、四肢癱軟,陷入了一種神思恍惚的狀態。而一股無能為力、只能任人宰割的恐懼感,也立刻從心底湧升了上來。
“船長?”她拼命動了動麻痺的指尖。
“我在。”海雷丁緊緊握住她的手,“別怕,我一直都在。”
隨即,尼克真的什麼也看不到了,維克多將浸透麻醉劑的布放在她口鼻旁,用一張白布蓋住了她的臉。
一片黑暗。
時間和空間的界限都模糊了,不知道過去了一分鐘還是一萬年。恍惚中,尼克彷彿看到了奇異的景象:漆黑的天空和漆黑的大海,只有一輪紅色的太陽懸掛在高空。它不像白日的太陽那樣純潔刺眼,卻溢滿無窮的力與熱。它用血紅色的光輝豁開了黑夜,灼熱的火焰焚滅一切險阻。
海妖揹著鐮刀即將登上敵艦。尼克毫不畏懼,因為她知道他一直站在背後,就像知道那輪真夜中的太陽永遠不會落下一樣。
“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住你,你在黑夜中面對成批的死屍,分解肢體、剝去外皮,一切都是那麼可怕;但這些都無法嚇阻你,你具備繪畫技巧、靈巧的手指和無窮的好奇心,你也不缺乏勤奮和努力。你分解過各種器官組織,把那些血管和神經周圍極細小的肉塊分離開,除了毛細血管微不足道的滲血外,幾乎沒有引起任何損傷。當你懷揣所得到的一切知識和經驗,面對一個真正活著的患者時,蓋住他/她的臉,這樣你就會像面對一具屍體一樣,擁有強大的冷靜和理智。這時候的你,可以操控生死。”
維克多沒有精力去回憶老師說過的話,他已經完全投入進了那種超越生死的境界中。這個世界裡沒有感情導致的遲疑,也沒有對手術失敗的畏懼。有的,只是完美迅速的切割,分離,和修補。
在海雷丁的眼裡,這個時常在甲板上摔跤、或把珍貴的望遠鏡掉進海中的笨拙青年,像被手術刀附身一樣鋒利了起來。無論是汩汩流淌的鮮血,還是暴露在外的森森白骨,都無法對他的冷靜產生一絲一毫動搖。
修好她吧。用深埋入骨的鋼修好她的龍骨,把她斷裂的桅杆扶起,將舵輪裝在她本應在的地方。
修好她吧。這艘優美而強大的船,白帆應該永遠升起在海上!
尼克恢復神智的時候,聽見兩個熟悉的聲音在對話。那聲音又快又輕,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怎麼回事,她早該醒了,我早就說什麼甜硫酸不靠譜”
“不管用什麼藥劑,麻醉都是有風險的。睡著了就再也無法醒來,或者醒來以後變成白痴,這種情況你不是見過很多次了嗎?”
爭論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尼克很想插一下嘴,證明自己沒有變成白痴,但強烈的麻痺和暈眩感讓她連眼皮都睜不開。尼克繼續努力掙扎著,試圖挪動身體的其他部位,或者發出一點點聲音來。
“早知這樣,還不如用藥品短缺時的土辦法,繩子捆起來”
“麻醉是必須的,這和截肢手術不一樣,在肌肉繃緊抖動的狀況下,我沒辦法避開血管和神經!”
“你確定不是麻醉劑用多了?”
“我當然做過很多次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