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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終前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是宇內英主。現在嫉恨之心已去,自然更能平靜地、單純以師友的態度來看待他驕人的天份。只不過任卿在意的並不是徐紹庭習武的天賦,而是他寫字的天賦。
才教一字就能寫出風骨來,以後多加教導,豈不就能教出個王右軍父子之流的人物?
這樣的才士若是也沉淪武道,白白浪費了自己這一身造化,實在有煮鶴焚琴之嫌了。鄭先生也是,不好好地當他的大儒,非要習武幹什麼?還把書院開成了武道院,生生耽誤了徐紹庭這個書法大家的苗子。
任卿感慨地看著這一幕,等徐紹庭從空靈境界退出來,便把他手裡的毛筆抽出,平平淡淡地說了一聲:“方才你寫字時已經突破了氣海命竅,能感悟到天地靈氣,從今天起就算是武道中人了。”
徐紹庭先是吃了一驚,過了好久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眉眼舒展開,小臉上洋溢著一片歡欣雀躍。他自打離開徐家之後,就跟著鄭衛吃住,所用的都是蘊含靈氣、促進武者體魄的海內奇珍,如今的模樣雖然還是瘦小,卻已經有了幾分小孩子該有的粉嫩水潤,笑起來眉眼彎彎,十分可愛。
恰好任卿就坐在他身邊,而且為了說話,特地將半邊身子轉過來,胸口正好對著他,兩手也落在身側——這個溫柔包容的胸膛簡直就是給他準備的,徐紹庭自是不會客氣,一歪頭就撲進了任卿懷中,乖巧地笑道:“都是師兄教導得好,要不是師兄帶著我寫字,我怎麼能感受到靈氣運轉呢?”
胸口忽然貼上了一個熱乎乎毛絨絨的小腦袋,任卿也有些彆扭,乍著手不知該推出去還是怎麼樣。可聽了這句誠心誠意的感謝,又不忍心生硬地把人推出去,終是抬了抬手,在他頭頂上輕摸了一下:“這都是因為你自己天資卓出,不是我的功勞,不必謝我。只是為人根本在於德行,不在於武力,你要牢牢記住這點,不可因為開始鍛體就懈怠了讀書。”
他的語氣轉為鄭重,這就是教導了。徐紹庭連忙從他懷裡爬起來,長跪作揖,稚嫩的小臉上一派嚴肅:“阿繼以後必定牢記師兄教導,不會因為習武而荒廢讀書的。”
任卿對這肯受教態度十分滿意,順手又他頭頂摸了兩下,只覺他的頭髮也比初見時光滑柔順了許多,摸起來蓬蓬鬆鬆的,手感倒也相當不壞。
徐紹庭靈心慧性,漸漸也悟出了這位師兄的好惡,趁他高興貼了上去,軟軟地懇求道:“師兄再多教我幾個字吧?剛才師兄握著我的手寫字,我就記得特別清楚,比一開始單憑模仿進益快得多了。”
任卿奇道:“你已突破入道關卡,不急著學鍛體訣嗎?”他還以為這個世界的人個個好武成痴,徐紹庭也是跟了他之後學不到武訣,無奈之下才肯讀書的。
他本還想著,與其讓徐紹庭心不寧意不靜地磨字,倒不如先講了入門關竅,當作是給他點甜頭。想不到這孩子如此乖巧文靜,溫順地坐在他身邊,和前世記憶中雄姿飛揚的衛國開國皇帝徐紹庭簡直判若兩人。
或許他的心性本就溫和純粹,只是後來吃了太多的苦,又受到白明月挑撥,才變得那麼偏激了?哪有那麼多像白明月一樣天生反骨,小小年紀就會用權謀手段拉攏操控人的呢?
嗯,以後得注意不能讓這兩個人見面,以免他教得好好的師弟,被白明月帶歪到上輩子那條道上。
任卿心情大好,又裁了一張紙,教他寫了個“繼”字:“這個字念‘繼’,就是你的小名,阿繼的繼。繼有承續的意思,望你將來能承續聖賢之志,將天下興亡、民生哀樂擔於肩上,做文、不,做周公那樣輔佐天子、振興天下的忠臣”
差點說出文王來。武王伐罪弔民、覆商建周,其中哪能沒有文王打下的基礎。徐紹庭萬一學文王不成而做了武王,就是他親手把一個有忠臣潛質的人材教歪了。
徐紹庭還眼巴巴地看著他,小臉上一派欽佩之色,等著聽他多講講自己這名字的由來。任卿不覺微笑,徐徐講著詩書中與繼字有關的句子,握住他的小手寫下了一個個繼字。
徐紹庭已經掌握了握筆的方法,也知道了如何下筆、收筆,寫好這個字比一開始更快,只是沒再出現寫著寫著就頓悟的恐怖進展。他倒是很沉得下性子,一筆一畫都寫得極認真,任卿放手任他自己寫,他也能像有人管著時一樣,動作嚴格按著師兄教的來,沒有半分浮躁。
任卿越看越滿意,起身去翻了翻自己的書箱,取出一卷淡黃色帛書。他捧著書回到案邊,居高臨下地問徐紹庭:“師兄一直壓著你讀書,不許你接觸武道,你可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