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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皆知,飲酒行令,由來已久,初始稱之為“燕射”。乃酒席上的一種助興遊戲,方式雖說五花八門,規矩則神肖酷似,俱為違令者或負者罰飲,是以又稱“行令飲酒”。
“好!果是見識。”薛王叢當即拍掌,喟讚道,“如此,某且有教小娘子這位女中諸葛,不吝賜教番了!小娘子聽仔細了。上水船,風太急,帆下人,須好立。小娘子請。”
前響窺探薛王叢架式,江采蘋本以為其欲刁苛怎般高難度的酒令。這會,一聽薛王叢扔出的這則酒令,江采蘋頓生欲噴笑的衝動。薛王叢這則酒令,凡是與酒沾邊者,想必無幾人不見怪不怪也。儘管江采蘋斷無飲酒積習,對此卻亦悉之。
然而,待觸及薛王叢微微眯起的狹目片刻,江采蘋卻又倏忽笑意全無,心尖反而陡然顫了沉。
“上水船,風太急,帆下人,須好立。”這則明為詩文類的行令,薛王叢道示出的弦外之意,實則別有寓指。較之於江采蘋現下處境而言,恰正是身處風急浪高的轉航之峰,如果逆流而上,以後的路途,勢必愈行愈顛,須得破荊棘斬巨浪,興許方可保的周全。
換言之,如果順流而下,則多半順風順水,足可逍遙自由安渡後半生。可時至現如今,江采蘋豈餘有抉擇的餘地,存乎於理想觀念裡,隱姓埋名歸隱田園的悠閒種田生活,眼下,貌似已是不止不可及那般簡單,而是,甚至連可望均已變為不可望的奢望。
“上水船,船底破,好看客,莫依柁。”少時,江采蘋方粲然對曰,一雙美目明若秋水,迎視向薛王叢。迥異於之前的在於,其這次笑迎對於薛王叢的神韻,明顯夾雜了些許承謝之意。只可惜,縱然心生感謝,亦惟可心領神會,作以心神交流,而不能於言語上直白相道。
畢竟,在場者中間,不光是江采蘋與薛王叢二人。在座兼在立的,除卻江仲遜和採盈,尚有高力士等一干人。正如薛王叢言下所示予江采蘋的,有些話,僅可意會不可言傳。
“哇,酒不醉人人自醉,感覺妙不可言吶!”察覺江采蘋同薛王叢俱為沉醉於彼此攜手營造的微妙氛圍裡,採盈不免喳喳豔羨,拉拽下江采蘋衣襟,便恬著臉懇乞道,“小娘子,奴亦圍觀的心癢。可否許允奴,亦湊份熱鬧?”
“你?”冷不丁抽不回神暇,江采蘋不由被採盈搖晃的微懵。別人不明曉,其可謂深知,採盈對酒令籌壓根一竅不通。
“小覷奴?平時奴伴侍於小娘子身旁,耳濡目染,對這玩意也是一知半解的嘛!”採盈見狀,立時相辯道,“就像那誰,誰和誰來反正就是倆人爭一瓢,由曰,‘油葫蘆’,錯曰,‘醋葫蘆’,均為載入史冊不是?諸如此類的,奴尚是可以即興而作呢。”
眼見採盈搔耳撓腮半響,亦未憶起人家究竟姓甚名誰,江采蘋不無啞然。而適值這工夫,薛王叢亦已拋甩出另一則酒令:“某有一枝花,斟某紫兒酒,唯願花似某心,幾歲長相守,滿滿泛金盃,某把花來嗅,不願花枝離某側,讓與旁人手。”
聞薛王叢酒令,剎那間,江采蘋恍怔。薛王叢此場出的乃為一則卜箕子令,原是先取花一枝,持花行令,並口唱其詞,逐句指點,舉動稍誤,即予罰酒。可經由薛王叢校改過的這則酒令,乍入耳,雖然稱得上面目一新,卻亦委實面目全非。
“小娘子,快些對呀!”當下這尤為關鍵之際,發覺江采蘋反岔愣了精氣神,採盈杵於邊上,煞是乾著急,“雖未插香計時,切亦不可猶豫才是。如若延錯時機,便該著罰酒嘞!”
江采蘋不會飲酒,亦沾不得酒,這點採盈知之甚詳。但依就江采蘋才華而論,單是應對薛王叢這則花酒令,照理講,實為算不上為難,應該理當綽綽有餘才對。可旁觀之下,江采蘋倒久未吱應,在採盈琢磨來,著實透著怪異勁兒。
“吾認輸。”
稍遲,越為出乎採盈可力所能及想象的愣是,江采蘋非但未對答酒令,反卻徑直昭認輸局。且輕呢畢話詞,即二話沒說,只就抓過擺呈於食案的酒樽,遂一口噎嚥下了整樽米酒。
登時,在席者,連同江仲遜在內,無不刮目側睨。目光聚睖視向江采蘋一人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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