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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上百間的房子。踏上臺階走進大門,那塊傳統的避邪影壁正面,曾幾何時被繪製了一個巨大的八一五角星。被衚衕裡的老百姓們暱稱作“八一大院”。
我家佔用了後院兒的幾間北屋,其中一間主房也是北京人常說的那種“大屋頂”。天花板很高,房間的面積也很大。那裡曾經是父母的臥房兼客廳。就在那座大屋頂下,我和自己的兄弟姐妹,還玩過捉迷藏的遊戲很奇特的是,門前長著四棵名副其實的參天大樹。在樹下我聽纏著小腳的老保姆講過鄉下鬧鬼的故事;認識了喜鵲、烏鴉和胸脯上有片紅色羽毛的啄木鳥
小學同學不少就是衚衕裡世代業主的子弟。我到過一位姓紀的男同學家去玩,他家那座美輪美奐的院子,就是我在故事《罪證》中描寫的前朝公主府的原型。裡面的紅漆迴廊、假山、亭臺、松柏、梅花
紀家的“三太奶奶”,是一位拄著根雕花硬木柺杖的佝僂老婦人。三指寬的黑緞子“抹額”中間,還鑲著一塊翡翠帽花呢。她的滾邊兒夾坎肩是發光的綢緞,古色古香的黑色百褶裙,裙裾下露出了尖尖的三寸金蓮這種人物形象和家居環境,讓我這個革命軍人的女兒覺得,時光是倒流的,是凝固的。我回家問媽媽,為什麼我的同學要叫那個老人“三太奶奶”?媽媽回答我說,也許,你同學的太爺爺有三個老婆唄!
都是六十年代初的記憶了——老胡同,老四合院兒和老北京人。
很多年以後,我曾一度回到那條童年的衚衕——老槐樹所剩無幾了,座北朝南的門洞和它們的門墩,要麼消失了,要麼破敗了; “八一大院”還在,走進去,覺得已不似記憶中那麼寬敞、整潔;我家門前那四棵參天大樹,連樹根兒都沒有留下;衚衕裡的很多老四合院,因為一九七六年唐山地震而增建的小磚房子,使原來的宜人景觀蕩然無存儘管我們說,這就是歷史,誰也無法令現實生活之水凝結不動。但我在美國的紐約和波士頓,看到過很多一百年前甚至將近兩百年前的古老建築。它們仍在為子孫後代們擋風遮雨,迎來送往
衚衕的大量消亡,難道不是我們北京人的遺憾麼?
其實,我筆下描述的“十九號院兒”,是童年記憶中一個真實而難忘的地方。至今,我不知道坐落在皇城根北街的這個院子,建築設計師是哪國人?只是知道它的擁有者或居住者們,曾經有洋、有中、有官、有民,皆非等閒之輩。住在那一片兒的老百姓說起這座十九號院兒, 自始至終都懷著敬而遠之的好奇心。當我走進“十九號院兒”時,共和國剛剛成立十年。院子的主人是我的親姑父母。他們是打進北京城的,也是作為“敵偽房產”,這個院子被安排給了紅色政權第一代公安部的負責人之一,安了家。從表面看,十九號院兒臨街的大門,跟一般的四合院沒有什麼區別。內部的建築格局,則大不相同
坐北朝南的正房,就是一棟大屋頂的主體建築。中西合璧的建造風格莊重大氣。屋頂的琉璃瓦是深綠色的,嚴絲合縫的青磚承重外牆,每塊磚的體積足有常見磚頭的六倍之大。從綠漆大門走進院子,不會碰見傳統四合院的那面避邪影壁,有兩棵桃樹拱門。那是我姑夫打進北京城後的四九年栽下的“勝利紀念樹”。草木有情,姑夫病逝後不出三個月,那兩棵桃樹隨之枯死
從大門透過筆直的五丈水泥方磚通道,登上白色天然石材的臺階,推開寬大的兩扇帶硬木框的玻璃門,就能夠直接進入鋪滿楠木拼花地板的大客廳,客廳的東西兩側是主人的臥室和書房
兒時的我那個大客廳裡,見過許多位被歷史記載的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十九號院兒的廚房一一它是用真正的方形大麻石建在地下的,堅固得幾乎可以形容它是一處“永久性工事”。要到廚房去,颳風下雨也必須步下一道長近兩丈的麻石臺階。冬天供暖的小鍋爐房也被很科學地隱藏在這座“工事”的裡面。
廚房直接通往餐廳的神秘渠道,是一個兩層木格箱子的人力“升降梯”。每當飯廳裡的人聽到來自廚房的銅鈴鐺,就應該趕緊搖轉升降梯出口邊的一隻金屬搖柄,一下一下穩穩地趕緊把出鍋的菜餚,從一個直徑兩尺的垂直豎井中,趁熱提升上來。那搖柄上的紅木把手,早已被磨得光可鑑人。
這是我有生之年親眼見到過的最別緻的一個廚房。
小時候,每次在姑媽家趕上吃飯,我就期待那隻銅鈴鐺發出的’丁當聲。然後搶先跑過去,握住那隻金屬搖柄的紅木把手公務員小李叔叔擔心我體力不濟,鬆手把那辣子雞丁、酸辣湯之類,重新扔回廚師古伯伯那裡。他把自己的大手壓在我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