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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眯地交換著滿意的目光——
小末兒把擔負起東家交付的勞務,視之為是生存的快樂本身。如果不是老闆娘竭力要求他讀書識字、學習記賬和簡單的算數,他就會兩眼一睜,屁股不著板凳地幹到天黑。
他還是個性格有點靦腆的年輕人。兩顆小虎牙一齜,就奮力扛起沉重的麵粉口袋;兩顆小虎牙一齜,就為自己做錯的事情,露出歉意的憨笑很多老客人都喜歡在等著他包裝糕點的時候,趁機用玩笑話兒逗得他羞怯起來,像個害臊的小姑娘那樣滿臉通紅。
相比之下,橋橋的哥哥林家大少爺林續薪,卻在剛滿十八歲那年,開始交往一些真真假假的“八旗子弟”。他們教會了他喝花酒、賭牌九、票戲子除了還沒有染上大煙癮,什麼壞東西差不多都沾過了邊兒。
他的父親林老掌櫃只要一逼著林公子留在店鋪裡,人家就會表現得百無聊賴——扒拉扒拉櫃檯上的算盤珠子,然後,設法從櫃上偷偷順幾個零花錢臨了,還給小末兒使個眼色,早早晚晚地想方設法溜出去。
這位林公子一點也不珍惜自己頭頂上這塊傳承了近百年的老字號招牌,也不喜歡這間為自己長大成人提供了溫飽的“甜膩膩”的店鋪。在許多狐朋狗友面前,他甚至羞於對人家介紹,自己是某某老字號老闆的公子
小橋橋經常會看著小末兒偷偷發笑。從小,她就是一個像南豆腐一樣白白嫩嫩、性格溫柔的嬌娃娃,但內心卻有著自己的主見和是非。
少年的小末兒在糕點店裡勤勞質樸的身影,逐漸成為她視線中最熟悉也是最可親的情景,成為她生活裡最自然也是重要的存在。
在某種意義上,這種珍惜的情懷,還要感激橋橋那位不爭氣的兄長。他的反面形象,正在無形中令妹妹對所有的紈絝子弟、富家公孫們,生出了日益加深的成見和反感。
橋橋和小末兒,他們都很年輕,也很健康。“青梅竹馬”雖然不是十分恰當的比喻,開始出落成大姑娘的橋橋,對那些藉口來買點心,便在店裡東張西望、東拉西扯的紈絝公子哥兒們出於本能的戒備,她在生活中能夠自由接觸和親近的物件,也就是個從小一起長大成人的小末兒了。
小末兒長到十七歲以後,林記老闆娘只要帶著閨女一起出門,無論是去買個胭脂、杭粉、繡花兒線,還是到隆福寺燒香許願,常常要讓他跟隨在身邊。
但是,六年前的一天晚上,火——吞噬了林家後院的一間庫房所有人驚慌失措的面孔,都被火光照得通紅。
小末兒拼命往火海里衝,一袋袋地往外扛麵粉。老闆娘和橋橋怎麼也抓不住他,急得只有放聲大哭。
當時,在場的人都沒有發現:這個家庭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老掌櫃和少掌櫃,都不在救火的現場。
林記庫房失火的幾天以後,種種猜疑,還徘徊在皇糧衚衕街坊鄰里飯後茶餘的議論之中。
夜黑風高的晚上,小末兒一人夾著個小包裹,貼著皇糧衚衕昏暗的牆根兒,匆匆地逃走了
這天晚上,雜役老獨頭為十九號院兒先後迎進了紫姨所有的“牌友”。
先是今天在衚衕口王記包子鋪失火現場,那位腆著肚皮大模大樣視察的高階警官嚴大浦。他不過是換了一身寬鬆的中式便衣,活脫脫一個春風得意、腦滿腸肥的買賣人。他習慣於揹著手走路,因為太胖了些,小町總是覺得他那兩隻手,費了老勁兒才能夠在屁股後面勉強地接觸在一起
接著,是鼻樑上架著玳瑁框眼鏡的一位職業律師,叫曾佐。他四十出頭,一派大學教書先生的打扮兒,淺灰色的長衫下面,是料子上好、褲線筆挺的西裝褲和鋥亮的牛皮鞋。手裡拿著一瓶經過細心包裝的洋酒,舉止一派文質彬彬。
幾乎是同時走進門來的,是風韻正當年的女醫生秋姍。她在深藍色的中長薄呢旗袍外面,罩著一件西裝大翻領外套。簡潔的“中西合璧”式穿著,令她顯得比實際的年齡略大,平添了幾分職業女性的端莊和穩重。她可真是非常“職業化”的,進屋就是例行給女主人紫姨量上了血壓。
最後進來的那位,便是皇糧衚衕的公子哥兒孫隆龍,家喻戶曉的外號叫“渾球兒”。今晚,他的穿戴努力模仿著英國大偵探福爾摩斯的一身裝束,甩著件中長款的英格蘭綠花格呢斗篷。二十出頭年紀輕輕的,還總故作深沉地叼著一支名貴的海泡石大煙鬥。
他氣派十足地在十九號院兒的門口,停下那部德意志造的新款摩托車。其實誰都知道:從管他吃飯的那個皇糧衚衕七十五號院兒的家,到紫姨的十九號院兒,走路也不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