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點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民小戶的家庭,但畢竟倚仗著有官家、有洋人的優勢,不少家境殷實的商賈、高薪職員們,也就逐漸把這條衚衕,作為安家落戶的最佳選擇,漸漸充實起皇糧衚衕的居民社會實力。
皇糧衚衕通道寬敞,馬車、汽車來往進出,行退自如。衚衕裡從早年開始,不但有了類似“林記”糕餅店這樣的老字號鋪子,前朝的宮廷御廚們走出紫禁城以後,其中也有一位選擇皇糧衚衕,開起一家四合院裡的“皇糧御膳房”。父子傳承,專營富有皇家風味的高階家常菜。僅僅為住在這條衚衕裡的顧客就餐或外送,就蠻可以維持得盈盆溢碗了。
說到這些經常關照“皇糧御膳房”的幾戶人家中,有一位官聲頗佳的北平最高法院錢院長。衚衕裡的街坊敢到錢府上走動的,沒有幾戶。遠遠看到錢院長的公用轎車進出,自然是心生敬畏的。錢院長的夫人朱雨馨,倒是偶爾會請紫姨到錢府裡去坐坐。紫姨倒是也樂意偶爾跟這位高法院長的夫人在一起,春賞梅花,夏聞丁香,一道品嚐當年的新茶,時令的鮮果。席間無非是切磋幾首詩詞,鑑賞一幅古畫。紫姨多有請教,洗耳恭聽,錢夫人款款道來,誨人不倦
皇糧衚衕的老人們還記得,錢院長家的九號院兒,曾經是前朝一位頗為得寵的小公主府邸。隨著大清滅亡,八旗勢力的普遍衰落,這當年門外車水馬龍、門裡錦衣玉食的皇族旁支大戶,便也在斷了世襲俸祿之後不久,迅速易主他人。幾經轉手,最終搬進了代表一個新興國家法制權威的大人物。
男主人擔任的,是個聽似生硬的現代官職,院長夫人朱雨馨本人,卻在無形中與舊時代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紫姨認為,這座前朝的公主府,皇糧衚衕裡堪稱第一的經典四合院落,尚未流於盲目追求新潮流的不倫不類,燕子歸來,昨日的雕樑畫棟依舊,故園的梅蘭竹菊常香這一切尚需歸功於院長夫人朱雨馨。
這位前朝翰林家的大小姐,琴、棋、書、畫,無不受到過良好的傳統貴族家教。這也是向來以深居簡出而為人所知的紫姨,難得偶爾也去走動走動的原因之一。
另一戶人家,偶爾也會去九號錢府走動一下,便是“紫町牌友俱樂部”裡那個嚴大浦的頂頭上司——京城警署堂堂的楊副署長。
楊家的院子離錢院長家最近,兩家大門之間,只隔著一個小院兒。聽說,楊副署長有時會上錢府門裡略有叨擾,但完全是兩家男主人之間的交往,長則半個鐘點,短則十來分鐘。
那楊副署長倒是個頗有軍人風度的男子漢。聽說,生活中雖然貪杯好色,但性子乾脆痛快,屁股從來不沉。他跟錢院長說完了正事,抬腿就走人就連身為下屬的嚴大浦副探長,也不反感這位與自己成長經歷十分相近的長官。
楊家的院子自然是不如錢院長的府邸那樣宏大、氣派。不過他所佔居的皇糧十一號,也是個正正方方、亮亮堂堂的兩進院子。
據說,曾是前朝京城九門提督手下一個得力將校的私宅,後面還保留著故人當年的一排空馬廄。雖是馬去槽空,這片蒼涼的存在本身,偶爾也會在楊副署長心裡,引發對前輩們昔日輝煌的一腔惆悵。為此,他有意識地儲存著這片“輝煌後的蒼涼”。
楊家很少有人提出對舊馬廄進行一番再利用的打算,那裡從此便成了皇糧衚衕幾個調皮小公子玩耍的天堂——老馬廄裡那些被成年人遺忘的皮馬鞍、鐵馬蹬、龍套、鞭子,甚至攪拌馬料的棗木棍棒無不曾令男孩子們充滿轟轟烈烈的想象。
從十幾年前開始,淘氣鬼就常在後牆爬上爬下,早不知什麼時候,把一處朝燈芯衚衕的北後牆,給扒出一個豁口來。修是修過,楊家那個門房雜役做事向來敷衍得很,隨便用一堆廢磚和泥漿,對付著砌上了事。
楊副署長也不是個愛較真的人,原配的大太太雖然不識字,麻將桌上卻絕對不會把“六萬”和“八萬”給搞錯。一家上下九、十口人的日子,統統交給了楊副署長的一個年輕守寡的妹子掌管。
楊副署長喝醉了酒時常說,自己是因為從軍時代殺人太狠而遭了報應。他先後一共娶進三房,到底知道了不能生育的原因是在自己的‘根兒’上,只能把妹妹的兒子過繼為後。
長成了十八歲的那個養子楊統,生得膀大腰圓,喜愛舞槍弄棒的,頗有養父——也就是他親舅舅血統中的那股子陽剛之氣,平日深得寵愛,自幼便被楊副署長視同己出。
楊統跟皇糧衚衕裡一起長大的錢家公子等人,仍然經常相聚玩耍。男孩子們畢竟是長大了,興趣已經不再會停留在楊家後院那老馬廄的破爛老古董堆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