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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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亭如華蓋,堆雪般的槐花掛了滿樹。樹下有個賣草編蟲的攤兒,編好的蟲子一串串挑在竹竿上,那攤主穿皂布短衫,頭戴白巾,是個滿臉褶兒的老翁,盤腿踞坐在地上,一邊回客人的問話,一邊手中編結不輟,槐花落了一肩都未發覺。
攤前有個穿青布短衣的總角小兒,掛在他阿孃身上又哭又鬧,手不住地往她袖子裡伸,想是在搜銅錢,那婦人一手揪著小童的後領子,一手往他臀上拍去。
鍾薈極少見到如此鮮活的市井人情,看得津津有味,連梅條都忘了吃。
然後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有一對那樣的蟲子,是衛七娘送的,一隻蟈蟈兒,一隻蛐蛐兒,不過非草非竹,是頭髮絲一樣細的銀絲編成的,那蟲子的肚腹是空心的,十分輕巧,兩隻一起綴在簪頭當步搖,走起路來一蹦一跳,就跟真的一樣。
她隔房的十三妹看見了羨慕得緊,她還特地去問了衛七是哪兒買的,可那可惡的小娘子只是笑而不語,撓她胳肢窩都撬不開她的嘴,最後還是自己剜心挖肺似地慷慨解囊,把那隻蟈蟈送給了十三娘,才送完立刻就後悔,可送出去的東西又不好討回來,晚上偷偷悶在被子裡哭了幾回才算完。
不一會兒行至太倉轉入四羊街,到承明門前停下,由家僕呈上過所交驗,然後沿著官道一路向西北方向行去。
出了外城,行人車馬開始稀落下來,去城越遠,人煙越稀少,到後來便只有道旁夾植的榆柳可看,偶爾有人打馬而過,連個影都沒看清,便行色匆匆地飛掠過去,留下一串悠遠空洞的銅鈴聲。
鍾薈的眼皮越來越重,終於抱著個隱囊臥倒在了狐皮氈上。
牛車入了山,道路逐漸崎嶇起來,顛啊顛的就把鍾薈給顛醒了,醒過來發現三娘子也趴在小案上睡了過去,半張臉壓在胳膊上,手裡還捏著那捲書,鍾薈嘆了口氣,還是把書從她手中抽出來,然後拿起一旁的披風蓋在她身上。
鍾薈活動了下手腳,感覺腹中空空,想是睡了挺久,彷彿還見縫插針地做了個夢,夢裡的事和人都跟真的一樣,可她就是死活想不起來了。
她輕輕撩起帷幔一角,便有一股冷冷的山風漏進來,牛車在山間的羊腸小道上緩慢前行,忽上忽下,潺潺的水聲忽近忽遠。視野忽而開闊,忽而壅塞,開闊時遠處山巒起伏橫如眉黛,壅塞處只見水汽氤氳,山崖崔嵬,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下來,彷彿片片金屑。
將近午時,牛車在一處棧橋前停下,三娘子也醒了,用手背擦了擦流了一臉的口水,迷茫地瞪了二娘子片刻,然後“哎呀”一聲猛地坐起身來,掀開帷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淚都快下來了,“我還有好多首沒記住呢,到明天如何來得及,你。。。。。。你怎麼不叫醒我呀!”
果然不是根根歹竹能出好筍的,姜家這片竹林裡就出了姜悔這麼一根。鍾薈全然不想搭理這不可理喻的小娘子。恰好這時車隊在一處閣道前停下,邱嬤嬤提了兩人的食盒上來,姊妹倆便在車上草草用了午膳。
姜家一行抵達常山公主莊園時已暮色四合,從半山回望洛京,彷彿有星輝落下,將萬家燈火一一點亮。
莊園依山而建,各處館閣錯落散佈在山間,由棧道和石階相連,到了這裡牛車便無法繼續前行了。車架還未停穩,早有主家的僕人迎出門外,看過姜家僕從呈上的名帖,將車駕導引入大門。鍾薈和三娘子下了牛車,各坐一抬平肩輿上山,其餘僕從則步行緊隨其後。
天邊最後一絲餘暉尚未褪去,莊園內已是燈火輝煌,沿途每隔數十級臺階便有一人多高的銅築鸞燈,最難得的是每一隻都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岔路口則設三十六頭金枝銅燈,將四周映照得宛如白晝。
石階兩側旁皆植芬芳馥郁的幽蘭香草,閣道闌干上綴著千百隻金鈴,夜風拂過,細碎的鈴聲此起彼伏,遠近相聞。
三娘子今歲元日隨老太太和曾氏赴過宮宴,開過了眼界,然而仍舊暗暗乍舌,此處的奢華作派比起宮中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手心冒出層汗,將脊背繃得筆直,生怕露怯,越發裝得目下無塵。
鍾薈也是初來乍到,卻沒有她那麼曲折的心路,從早到晚顛了一路她早已經快散架了,惟願公主準備的晚膳對得起她家的排場。
第34章 莊園
姜家姊妹是夜下榻之處叫做聽泉館,主屋三楹,面朝東南,院中一棵古槐足有半間屋那麼大,歲久繁柯,花角榮落,是這山中原本就有的,這片館舍便是繞著這古樹順山勢而建。
肩輿在院落中停穩,便有兩名身著青綾衣裙,頭戴白帽的侍女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