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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臭丫頭,課講得不知咋,嘴皮子倒是練上勁了。”
這夜,就在秦家父女鬥嘴的同時,河陽喬國棟家裡,也是一樣的不寧靜。
喬國棟的兒子喬小川是中午時分趕到河陽的,他老子被免職的事,他最晚一個聽到。這幾個月他在廣州,為生意上的事跟人家打官司,很少跟家裡聯絡,喬國棟又不願意把這掃興的事告訴兒子。等他打完官司,回到銀州,屁股還沒落穩,就有人告訴他,他家老爺子栽了,栽在強偉手上。
“他奶奶的!”他甩了這麼一句,公司的事都沒來得及安頓,駕車就往河陽奔,路上他給老爺子打了個電話,喬國棟吞吞吐吐,只說接電話不方便,等回家再細說,就把電話壓了。喬小川心裡的火就越發大了,憤憤地咒了幾句強偉,一踩油門,近乎橫衝直闖起來。
喬小川原來在河陽上班,當過東城區地稅局副局長,官不大,但實惠。原本還想借父親的能量再往高裡攀升一下,撈他個副縣正縣什麼的,實實在在做一回官。孰料河陽風雲突變,一直壓著父親的宋老爺子終結了他在河陽的使命,安全著陸,父親卻被強偉一腳踢到了人大。想想父親在位時戰戰兢兢,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越,就連提拔一下他這麼點小事,也要當成大戲來唱,唱來唱去,只給他唱了個副科級,官裡頭墊腳的。跟人家宋老爺子一比,簡直讓人臉紅。喬小川這才看穿,再也不敢對官場空抱希望,當機立斷,就給下海了。仗著他在地稅部門維護下的那些關係,還有他那些狗痞,在銀城開了家廣告公司。兩年工夫,他就將廣告公司折騰得像回事了,如今他也算是個百萬級的小富翁。父親的事他原本可以不管,本來父親就是一個在官場沒有大作為的人,只要能安安穩穩當完這一屆,退下來跟著他享福便是,誰知強偉竟出此毒手,就連這麼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非要讓父親半道落馬,還背了一個害死老奎的怕人名聲。
喬小川哪能嚥下這口氣,路上他已想好,這一次,說啥也得替父親討個公道,父親不是螞蟻,不能由著他們往死裡踩。
喬小川推開家門,見屋裡佈滿了煙,父親坐在沙發上,勾著頭,痛苦地想著什麼。父親對面,坐著陳木船,陳木船表情冷漠,擺著個姿勢,默無聲息地一口接一口抽菸。陳木船邊上,兩位書記員正在做記錄。另一側,坐著公安局一位領導,表情也很嚴肅。令喬小川咬牙切齒的是,宋銅這個癟三竟然也裝模作樣坐在那裡。
一看這陣勢,喬小川就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他忍了幾忍,沒把火發出來。喬小川知道,這種時候發火是很不划算的,弄不好會殃及到父親。
他在客廳默站了一會兒,陳木船扭過頭,極不情願地跟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宋銅居然連眼皮也沒抬,蹺著二郎腿,手指間夾著煙,吞雲吐霧,看上去很牛。喬小川記下了宋銅這個樣子,他跟宋銅關係本來就很僵,怎麼說呢,以前在河陽,他們也算是死對頭吧,有人暗底裡稱他們是大公子二公子。只是沒想到,父親今天會栽在這癟三手裡。
他恨恨地嚥了口唾沫,走過去開啟陽臺上的窗戶,然後進了書房。
他們又接著談了一陣,好像在問父親那天到底跟老奎談了些什麼,父親只是一個勁地嘆氣,說真是想不起來了,好像沒談什麼,怎麼就陳木船說:“這麼著吧,你再想想,記起什麼,隨時跟公安局的同志聯絡,當然,找我也行。”然後就起身,告辭。
喬國棟沒送他們,僵在沙發上,表情痛苦。陳木船他們走後,喬小川從書房走出來,“爸。”他叫了一聲。
喬國棟猛地抬起頭,像是被兒子這一聲嚇著了。
喬小川再也控制不住:“看看你,你看看你,現在成啥樣了?”
喬小川真是失望,父親像是精神氣一下倒了,不但狀態很低,人也一下老去五六歲。
“你”喬國棟像是要說啥,沒說,目光空茫地在兒子臉上轉了幾圈,又垂下頭,想他的心事去了。
喬國棟怕了。
很怕。
他們來勢猛啊,停職,削權,緊跟著,調查便開始,專案組天天找上門來,一坐就是半天,讓他想,讓他說。他能想起什麼?他又能說出什麼?
他腦子裡恍恍惚惚,很多事都清晰不起來,似乎記得,他是跟老奎說過一些話的,以前說過,那天也說過。他是想讓老奎堅持住,把上訪進行到底,他怕老奎中途退縮,或者變卦。這種事兒,中途退縮的不是沒有,給幾個錢了事的也很多。就算拿不到錢,告著告著,告不下去了,忍氣吞聲地受了,這種情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