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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但聞錚的一響,萬音俱息,全場寂然。司馬懿如醉如痴,彷彿涵泳在這曼妙絕倫的琴韻之中,久久回味,樂不思返。方瑩卻仍是按琴而坐,抬眼斜斜望著他,含笑不語。
“妙哉妙哉!絕哉絕哉!”過了半晌,司馬懿終於從浸潤尋味之中回過神來,輕撫雙掌,慨嘆不已,“瑩弟所奏琴曲,堪稱天籟奇音,令人心清神爽,回味無窮!”
方瑩聽了,淺淺一笑,將綠松瑤琴用手輕輕一託,深深瞅了司馬懿一眼,柔聲而道:“方某久聞司馬君出身詩書禮樂世家,想必也是精於琴瑟之藝的了。還請司馬君也奏上一曲,讓方某一飽耳福罷”
司馬懿臉上淡淡一紅,急忙擺了擺手,羞澀地推謝道:“說來讓瑩弟見笑了:愚兄於絲竹韻律之學實為不精,豈敢在你面前獻醜?”
“司馬公子這話可有些假了,你連綠松瑤琴這樣的珍品古物都辨認得來——卻還說什麼‘於絲竹韻律之學實為不精’?”林巧兒在一旁聽了,撲哧一聲笑了,“你編的這個託詞可糊弄不了人啊!”
“巧兒休得妄言。”方瑩向林巧兒嬌叱一聲,轉過臉來看著司馬懿,微一蹙眉,面色倏變而復常,笑容淡淡的,“司馬君,你的意思方某懂得了。你出身名門世家,素來看重的是文德武功——文則經天緯地,辭令典策;武則掌鉞執旌,威揚四方。你所用心的,乃是濟世之鴻略。至於撫琴吹簫、和聲度曲,只怕是被司馬君視為伶官之所務而不屑習此罷?”
“哪裡,哪裡”司馬懿臉上的紅雲彷彿更濃了幾分,口裡囁嚅地說道,“瑩弟這話說得過了。《荀子》裡講:‘君子以鐘鼓道志,以琴瑟樂心。’瑩弟奏清正之音,立仁和之樂,本就是大雅君子之所為。愚兄願在閱典悟道之餘,向瑩弟學習音律之技!”
聽了司馬懿這番滿是真摯之情的話,方瑩不禁沉吟了片刻。他輕輕放下綠松瑤琴,站起身來,緩緩行過司馬懿身畔,望向棲鳳巖下的層層松濤,悠然而道:“司馬君,方某剛才言誤了,還請你見諒。唉當今天下,戰亂將興,兵禍將起,已非歌舞昇平之治世。方某雖有琴瑟音韻之絕學,只怕在這風雨飄搖之亂世也不過是徒具虛儀而已。倒是司馬君胸懷天下,念念不忘以濟世安民為本,這才是奇男子、偉丈夫之所為!就憑這一點,方某其實對你很是敬重。沒有你和其他兄長的勵精圖治、戮力王道,又哪來我等禮樂清流之士怡然翔舞於太平盛世?”
司馬懿在他身邊將這話聽得分明,心底亦是感慨萬千:平日裡這方瑩神情舉止都似冰人一般,看起來透著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峻,在明道堂裡讀書也是獨坐一席、目不旁視,和同學們交往甚少,顯得清高寡合——卻沒想到他胸中竟蘊有這般深沉而滾燙的幽幽之情,實在是不可小覷!一念及此,他心裡對方瑩的親近愛慕之意頓時又深了幾分,便徐徐說道:“瑩弟待人面冷心熱,愚兄以往若是有輕慢之處,還望瑩弟不必在意。”
方瑩聽了他這話,倏地轉過眼來,瑩瑩然如一泓秋水,靜靜盯了他半晌,方才掩口一笑:“司馬兄言行之際這般小心謹慎,倒是有些太放不開了!你何曾有過些許輕慢我處?只怕以前倒是我方某有些孤傲,讓你見笑了。”他也不待司馬懿再說什麼,便從腰間取下一支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二尺長簫,遞向司馬懿,款款言道:“人生難得一知音。司馬兄亦可謂方某的一位知音了。也罷,你既有學習琴簫奏樂技藝之心,方某就把這支白玉簫贈送於你,待得閒暇之時,你我且交流切磋罷。”
司馬懿接過那支白玉簫,不知怎的,竟隱隱有些興奮,就像得到了什麼極品寶貝一般,一迭聲只向方瑩道謝不已。
在一旁一直冷眼瞧著這一幕的牛金,心裡卻冒起了幾分納罕。他知道,其實司馬懿的琴瑟簫笛之藝一向是家中眾兄弟裡最好的——他回孝敬裡在祭祖廟會上彈過幾回古琴,也吹過幾回長簫,讓鄉鄰們都聽得如醉如痴的!可是今天見了方瑩,他怎麼一味藏拙、自謙,居然末了還要向方瑩學吹簫?
正當他百思不解之際,一抬眼看到司馬懿和方瑩已是並肩向前談笑風生而去,那份兒如膠似漆的熱情勁兒可從沒見過——他這才心念一動,恍然大悟:原來公子哪裡是向方瑩學什麼吹簫啊!分明是變著法子和那位方公子親密交往吶!
第1卷第04章三寸之舌,智退董卓殘兵第016節周宣占卦
靈龍谷內有一大奇觀,便是那浩浩茫茫的冬霧:在層層密林之間,白霧氤氳,騰騰而起,如浪如潮,奔流回旋,彷彿將山谷內外浸進了一池雪乳之中,令人五步之內猶如隔紗睹物,總是朦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