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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弟子叨擾您的談經論道了!”陳壽推門進室一看,卻見只有譙周單身一人席地而坐,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咦?這屋裡怎麼只有您一個人?您您剛才不是正在和別人談經辯道嗎?”
“淨室裡就只有為師一人而已!”譙周抬起頭來,凜凜然刺了他一眼,“承祚,你怕是在外面聽錯了吧?”
“是、是、是!弟子聽錯了、聽錯了!還請師父原諒。”陳壽聽出譙周話意大為不善,急忙斂容躬身恭然而答,“不知師父召喚弟子前來有何吩咐?”
譙周這才緩和了面色,指了指身旁書案上放著的一篇文稿,道:“這是為師近日來精心撰寫的一篇奇文,你閱過之後若未發現什麼錯漏之字,便拿去和其他師兄各自分工抄寫一百二十份,再把它們流傳散佈出去。”
“好的。”陳壽拿起那絹帛文稿放到眼下一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仇國論》三個烏墨大字標題,便輕輕讀了起來:
因餘之國小,而肇建之國大,並爭於世而為仇敵。因餘之國有高賢卿者,問於伏愚子曰:“今國事未定,上下勞心;往古之事,能以弱勝強者,其術何如?”伏愚子曰:“吾聞之處大無患者恆多慢,處小有憂者恆思善;多慢則生亂,思善則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養民,以少取多;勾踐恤眾,以弱斃強,此其術也。”
賢卿曰:“曩者項強漢弱,相與戰爭,無日寧息。然項羽與漢約分鴻溝為界,各欲歸息民;張良以為民志既定,則難動也,尋帥追羽,終斃項氏,豈必由文王之事乎?肇建之國方有疾疢,我因其隙,陷其邊陲,覬增其疾而斃之也。”伏愚子曰:“當殷、周之際,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習所專;深根者難拔,據固者難遷。當此之時,雖漢祖安能杖劍鞭馬而取天下乎?當秦罷侯置守之後,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歲改主,或月易公,鳥驚獸駭,莫知所從,於是豪強並爭,虎裂狼分,疾博者獲多,遲後者見吞。今我與肇建皆傳國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時,實有六國並據之勢,故可為文王,難為漢祖。夫民疲勞則騷擾之兆生,上慢下暴則瓦解之形起。諺曰,‘射幸數跌,不如審發。’是故智者不為小利移目,不為意似改步,時可而後動,數合而後舉,故湯、武之師不再戰而克,誠重民勞而度時審也。如遂極武黷徵,土崩勢生,不幸遇難,雖有智者將不能謀之矣。若乃奇變縱橫,出入無間,衝波截轍,超谷越山,不由舟楫而濟盟津者,我愚子也,實所不及。”
他讀罷之後,細細一思,額上冷汗頓時直冒而出。所謂“肇建之國方有疾疢,我因其隙,陷其邊陲,覬增其疾而斃之也”這種說法正似出自蔣琬、姜維等之口。他們近日看到公孫淵於遼東作亂,從背後給偽魏捅了一刀,便覺得這正是蜀軍出兵殺進關中的可乘之隙,都嚷嚷著要“繼承丞相遺志,北伐中原到底”呢!而譙周寫這篇《仇國論》不正是公開站出來與他們對唱反調嗎?於是,陳壽就委婉地勸說道:“師父,您這篇文章可是與近來朝廷裡一些公卿重臣的論調有所衝突啊,您先擱一擱再擇時而發吧”
“這些問題,你就不用擔心了。”譙周淡淡說著,從書案上拿過那面銅鏡來,用袖角在鏡面上輕輕擦拭了一下,衝著鏡中那個自己頷首一笑,“陳祗尚書和黃皓大人都認為為師的這篇文章寫得極好,而且幾乎是寫到當今陛下的心坎裡去了。你們放心大膽地去抄寫傳播吧!此乃天象示警之語,為師代天而發,誰敢持有異議而亂駁之?!”
洛陽郊外老君廟的暮鍾之聲在晚風中一波接一波地盪漾著,音韻悠長而又深遠,清淳而又渾厚,恰似一泓清水徐徐漫入眾人心境之中,令人頓生恬然怡靜之感。
司馬懿一身儒服,從後院拾級而上,來到一間精舍門外停下。一位清瘦的麻袍長者在門口處恭然侍立著。司馬懿一見之下,訝然變色,這不是柯靈麼?那個三十多年前的少年侍童,而今竟亦是鬢角染霜了!他的眼眶頓時溼潤了:“柯柯師弟,我我是司馬懿啊!”
“司馬師兄!”柯靈凝望著他,眉眼間分明流溢位歡喜的神色來,但多年的玄門修持又使得他始終是那麼恭謹自制,有分有寸,終於只是略略彎下了腰,“您還好吧?師父正在裡邊等著您呢。”說著,他退到一邊,為司馬懿輕輕推開了精舍的大門。
司馬懿欠身還了一禮,說了一句:“待會兒咱倆下來好好聚一聚。”他舉步邁入室內,一下映入眼簾的便是精舍正壁上掛著的那一幅絹書,上面寫著一首意境高遠的五言詩:
雲拭碧空淨,風撫潭月清。
水敲白石上,鶯歌綠霞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