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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是萬萬不該有所妄言的。但是此事涉及陛下的龍體安危,臣妾就不得不多嘴了。依臣妾之見,陛下的龍體安康關係我大魏之煌煌國運,縱使趕赴長安漢宮拆取這銅人、承露盤確是勞民傷財之事,卻也顧不得了。陛下應該儘快採納曹爽此言。”
曹叡將那顆金丹忽地一下吞了下去,深深地直視著郭瑤,臉上現出幾分真切的感動來,款聲道:“唔還是愛妃你對朕最是關心啊好吧!朕就如你所言,採納了曹爽這一奏請!”
“夫君,外面有一種傳言,說陛下為了提防父親手握重兵而在遼東猝生不測之變,便故意將您和大哥召回京城扣在身邊作為人質監視起來您還別撇嘴,您自己瞧,您被陛下封為了大內首席議郎,大哥也被陛下封為了散騎常侍,都是些與他近在咫尺的貼身之職!萬一事生不測,他翻掌之間便可將你倆控制於須臾!”王元姬慢慢給司馬昭斟了一杯清茶,用雙手捧著遞了上來。
“我不渴。”司馬昭頭也沒抬,手裡拿著一方毛巾,輕輕擦拭著父親送給他的那塊紫龍玦雪白光滑的表面,神情顯得十分專注,“元姬啊!其實你也是替為夫和大哥空擔心——咱兄弟倆這兩三年裡在京畿之外待得也太久了,也該回來在這天下中樞之地好好活動活動一下筋骨了。”
“夫君,不是妾身在空擔心啊!您應該看得清楚,在父親大人遠征遼東的這半年多時間裡,董司徒和辛毗大人都病歿了,我司馬家一下子便減去了兩大助力;接著,崔司空也病重了,高廷尉又遭到了排擠,現在盧毓尚書在吏部裡說話還沒有鄧颺管用,就是妾身的父親也被調到了廣平郡去任太守。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說是讓妾身的父親去經歷親民之職,其實就是想把他攆出朝廷中樞要地!陛下和魏室宿貴們趁著咱們父親大人遠離洛陽京都就一直在拼命地打壓我司馬家族啊!”
那塊紫龍玦被司馬昭極為用心地擦拭得光亮如脂,玦身上盤繞著的那條龍形紫紋更是栩栩靈動,須爪揮揚之際幾欲浮躍而出破空飛去!他將它託在掌心裡細細地瞧著,語氣淡若白水:“你怕什麼?我司馬家素為百年望族之首,當世豪門之冠,根深枝茂蔭蓋天下,豈是他們想搬就能搬得動的?”
王元姬將茶杯輕輕放回了桌几面上,悠悠一嘆:“話雖是這麼說,但別人是在不顧一切地步步緊逼啊!從孫大人、劉大人那裡傳送出來的訊息說,衛尉夏侯霸快要被外放出去頂替孟建大人的涼州刺史之職了。孟建大人則被陛下召回京中擔任崇文觀太學祭酒的閒職。曹爽、夏侯玄等魏室宿貴們分明是想把他們的手伸入到咱們父親大人經營多年的關中地帶裡去。”
紫龍玦頓時被扣緊了,光滑的玉面倏然印出清清晰晰的指紋,一圈一圈地泛將出去,又緩慢而無聲地融化無蹤。司馬昭的聲音變得沉滯了起來:“夏侯霸要到關中去?哼,這一枚楔子倒是打得又刁又狠,咱們還沒開始向他的京畿大內徐徐滲透,他反倒要對咱們苦心經營的關中之地下手了。”
然後,他目光一抬,筆直地投向了王元姬:“這件事兒,母親大人和大哥知道嗎?”
“這個訊息,就是母親大人親口告訴妾身的,大哥也應該早就知道了。”
“哦,母親大人和大哥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就不用擔心了,他們自有對策的。”司馬昭聽了,這才臉色一定,神情平復如常,繼續緩緩撫摸著那塊紫龍玦,娓娓而道,“日前陛下下了一道詔書,令將作大匠馬鈞帶領一批能工巧匠,徵發三萬八千名農夫,前去長安城未央舊宮中拆取漢武帝時的大銅人和承露盤,再運回洛陽京城重修柏梁臺以立銅人、承露盤。為夫為這件事兒擬寫了一道諫言疏。元姬,你且將它好好修改潤色一下,明日一早為夫便帶進宮去呈給陛下。”
司馬昭讓王元姬幫他修改潤色奏稿是有原因的。她出身山東儒門王氏世家,自幼飽受家學薰陶,其祖父王朗曾經稱讚她“精通文藝,善研詩書,目所一見,必貫於心”。既然身邊有王元姬這樣一個才學超群的奇女子作為賢內助,司馬昭當然會讓她時常輔助自己處置各項外務了。此刻,她聽了司馬昭的吩咐,也不多話,把桌几上放著的那道奏疏稿本拿了過來,細細翻閱著,只見上面寫道:
微臣司馬昭謹奏:
昔日堯尚茅茨而萬國安其居,禹卑宮室而天下樂其業;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古之聖帝明王,未有極宮室之高麗以凋敝百姓之財力者也。桀作璇室、象廊,紂為傾宮、鹿臺,皆以表其社稷;楚靈以築章華而身受其禍;秦始皇作阿房而殃及其子,天下叛之,二世而滅。夫不度萬民之力,以從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