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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雍,你傳承聖學、弘揚教化之功何其宏大!豈止堪稱本座一份賀壽之禮了得?這全天下計程車庶百姓都要感激你的。”司馬懿面色甚是激動,一上來就和他敬了一杯。
蔣濟、滿寵、高柔、衛臻等倒沒再搞什麼新新奇奇的花樣,一齊近前與司馬懿碰杯相賀而罷。最後,只有桓範一臉肅然地舉杯迎了過來,也從自己衣襟之中取出一卷絹軸來,炯然正視著司馬懿道:“仲達,範久思之下,也唯有贈送一幅自己親筆寫成的字帖給你,希望你能滿意。”
“謝謝!謝謝!”司馬懿聽到桓範竟也給他備了一份字帖為禮,不禁有些意外。司馬師在一旁接過那捲絹軸,迅速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的是《孝經》裡的一段名言:
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後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蓋諸侯之孝也。《詩》雲:“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司馬懿讀著這段名言,臉色慢慢變得凝肅起來。其中,那“制節謹度”“戰戰兢兢”八個字被桓範寫得特別粗大、特別醒目,彷彿要硬生生地烙進他的眼簾裡來。
司馬師、司馬昭兄弟的面色也不禁微微變了。酒席之上的氣氛倏地一下冰冷了下來。蔣濟、滿寵、高柔等急忙都打著哈哈,準備上來說暖話圓場。
卻見司馬懿提著手中那幅絹帛字帖,轉過了身望向所有的來賓,驀然面容一動,猶如春風融雪一般,溢位深深的笑意來:“好!好!好!桓兄這幅字帖送得好!送得好!師兒——你且收下,讓你母親把它掛到為父的書房中去!為父會時時刻刻銘記桓兄的警誡之言的!”
桓範深深地盯著他,將手上杯中的酒一仰脖子盡飲入腹:“仲達,你能這樣做,自是最好不過了。”
司馬懿淡淡地笑了笑,在司馬師兄弟的引領之下繼續走向了下一張客席。
“士季(鍾會的字為“士季”),你今天的氣色很不錯啊!”司馬昭看到這一張席上坐的全是王渾、裴秀、滿偉等世交子弟,便朝坐在席首的鐘會寒暄著。
鍾會向他含笑回應著,同時從手邊舉起一卷畫軸,迎著司馬懿恭恭敬敬地呈獻而上:“太傅大人,晚輩近來親自為您繪了一幅山水禽鳥之畫,恭祝太傅大人壽比南山,洪福齊天!”
“今天真是有些特別啊!本座收到的賀禮不是畫卷,就是字帖!問一問管輅君,本座今天是不是‘文昌照命’,要飽受一番詩書畫帛之薰陶啊?”司馬懿握著酒盞,微微揚了揚眉,興趣盎然地看著鍾會,“鍾君,你這幅繪的是何山何水何禽啊?”
“晚輩才拙,繪的是一幅《大鵬展翅凌雲圖》。”鍾會垂低了頭,謙恭之極地答道。
司馬師、司馬昭接過那捲畫軸,一左一右,平平整整地拉了開來。
躍現在諸人面前的,是一幅極為精美雅緻的山水禽鳥工筆帛圖——在翻滾起伏的湛藍色波濤上,一頭全身毛羽殷紅如丹的大鵬雕宛若一片火雲般展翅而飛,寬大高聳的脊背上馱起了一輪金黃的圓日,鋼鉤一般蒼勁有力的雙爪正瞄向海際線上那淡墨輕描的疊疊峰嶺凌空攫去而絹圖的右下方,則寫著一塊方方正正的小楷題注: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其勢能擊水震盪三千里,摶扶搖而上九萬里,凌雲霄,負青天,馱旭日,而莫能與之相匹。
“畫得好,畫得好。”司馬懿走上前來,用手指細細地撫摸著這絹圖光滑的表面,眸光閃動之下已是瞧破了這畫中的玄妙之處:“唔,這顏料如此鮮紅似血,只怕是不易覓到吧?”
鍾會低低的聲音從後面向司馬懿耳邊傳來:“太傅大人您有所不知,這畫中的硃紅顏料是晚輩蘸著自己的指血一處一處描繪上來的”
司馬懿彷彿沒有聽見似的並無反應。他沒有回頭,伸出手指在殷紅色的大鵬之翅上摸了一摸,冷不丁地說了一句:“刺血為圖,以畫傳情,也真是苦了鍾君你這份難得的誠心了!”
鍾會一聽,心旌不由一蕩,司馬懿不愧是司馬懿——一眼便讀出了自己這畫中之深意!
若將那群山疊巒暗喻為江山社稷的話,那孤懸半空的圓日便象徵了日趨沒落的魏室。那滾滾波濤則象徵了文武百官、天下萬民,而能掌控這一切於無形無聲的——就是那隻巨翼鋪天的大鵬雕!馱圓日,便是暗喻“挾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