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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了。”
章一整個人都被那層霜凍住了,變得透明,看得清裡頭的血管,收縮的,烏青的。所有的溫度從她身上抽離了,她渾身的肌肉,包括唇肌,都在戰慄。是的,戰慄,一種抵禦寒冷的自然反應。她又開始等,等著自己在這夏日不斷升高的溫度裡化成一灘水,再一點點蒸發,從此消失殆盡。
但是沒有。因為已經有人來趕她走。好像是方才一直在這房間裡頭說話的一個人,對她說:“請回吧。”
她從房子裡走出來。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她抬頭去看,把眼睛裡頭的一汪液體蒸乾掉,但是蒸得太過,刺痛了,想必是眼睛涸了,裂了。她埋下頭,極緩慢地往前走,她怕一不小心,就從身體裡洩露出什麼,打溼了影子,讓它變成哭泣的影子。
章一不知道,有一雙眼睛,從她在鐵門外出現就一直注視著她。他看她蜷縮在那,整個人靜止得如同一個點。然後,那個點站起來了,在那塊空地上,彷彿一下子被拉得很長很長,細長的如同一條線,無聲的線,脆弱得彷彿一擰就斷。然而她沒有被擰斷,她只是被人抽出了裡頭的芯。他跟著她走出去。她抬起看天時,他也看,再一步步踩著她的腳印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停下來了。不遠處有很大一棵綠的樹。
樹底下,立著一道修長的人影。
正文16 月 下
隆冬看不到章一的表情。他只知道她往那道身影走去了,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跑著投進了那個人的懷裡。
這是鍾閔第二次在章一最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第一次是在兩年前。她根本沒有料到,她以為那輛黑色的汽車已經把他載走了。她踮起腳,伸出手去。他明白她的意思,把頭往下低一點。於是,她抱住了他的頭。他硬硬的黑色的頭髮被太陽光照過了,是暖暖的。彷彿正是缺少了那一點溫度,她冰凍著的整個人開始溶化,那兩個乾涸的眼球下有液體形成,先是一點點往外滲,再蓄滿了溢位來,最後終於擋不住地噴湧而出。
隆冬如遭五雷轟頂。遠遠地看著那兩個裝在玻璃罩子裡的人,美麗的,和諧的。任何人任何東西都無法近身。他看見章一抱住了那個人的頭,哭泣。她的哭聲遠遠地順著氣流傳來,不太響,但他卻聽得真切。然後,那個男人吻住了她。她沒有反抗,甚至在微微回應。她的腳尖踮得越來越高,最後離了地。他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只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他想轉身跑,但腿怎麼也邁不動。一輛汽車開過來了,那個男人摟著她進去,車又駛開了。他站在那,空氣裡又傳來章一的聲音,“你怎麼不去死?”“於是我跟他親熱,跟他睡覺。” 他彷彿是痴了,不明白那兩個詞語的含義,於是就含在嘴裡反反覆覆地滾,“去死,睡覺去死,睡覺”
章一將頭緊緊埋在鍾閔懷裡,彷彿是後怕。他們至始至終沒有說話。鍾閔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對方說了什麼,他說,“馬上開始,不用等我。”車子駛回宅子,她一個人下了車,再看著車子開走,然後進屋。
章一回到自己的房間,有點恍若隔世。她往床上一躺,摟過了史迪仔,用根手指去刮它的鼻子,喃喃說,“大鼻子,我該怎麼辦?”史迪仔的大黑眼珠子上有亮光,也許,它聽懂了,但它不會說話。它的小主人等不到回答,睡著了。
短短的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這個小人根本負荷不了。她睡得很沉,醒來時已經是半下午了。大腦一清醒,很多事情都能理得順了。一個個的場景在她腦子裡走馬觀花地過了一道,最後她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母親將自己拋棄,並且徹底不回頭。第二,在見到鍾閔的時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貪戀他的懷抱。這兩個結論讓她悚然心驚。
母親為了她,受過多少罪,她是明白的,現在有了歸宿,不正是這麼多年來自己所期盼的嗎。況且她早晚會長大,總有離開母親的一天。她馬上就成年了,難道還能像小時候一樣纏著母親?鍾閔說得對,早與遲又有什麼關係呢?一想到他,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只知道不能再呆在這裡了,否則有一天,她會連意識都淪喪在他的懷抱裡。可是她又能去哪裡呢?她拼命地回憶小說與電視劇,都指著一條出路,那就是離家出走。去車站,買一張車票,不知坐到了哪裡,對哪個站名有好感,就在哪裡落腳。對,就這麼辦。她對自己說,章一,拿出點勇氣來,你要變得堅強成熟,不要以為這世上你是最不幸的一個。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不是嗎?
到底是孩子性,她已經將自己未來數年全部規劃好了。她對自己說,讓我再呆一天,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