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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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兒,一張臉的嘴唇和眼瞼都快爛沒了,嘴角長著大瘡,翻出黑紅的肉,牙齒掉的只剩三兩顆,白生生的往外呲著。
莫青荷被眼前的情景駭得倒吸一口涼氣,沈培楠把他往後一攔,忍著沖鼻的惡臭,率先走上前,掀開油氈的一角,趴在女人臉上的蒼蠅受到驚擾,嗡的一聲四處飛散。
沈培楠扔放下被子,拍了拍手,回頭衝莫青荷道:“沒氣了。”
莫青荷的手一鬆,拎著的紙包一股腦兒掉在了地上。
“阿孃,阿孃”他大步往前走,沈培楠回身用身體阻擋著他,低聲道:“你安靜點,還不確定這是不是”
莫青荷突然不動了,他抬起頭,靜靜的望著炕頭的土牆,沈培楠跟著回頭,沿著他的視線,只見牆上端正的掛著一隻玻璃相框,鑲著一張黑白相片,是一名穿旗袍的美人的半身照,玻璃片蒙著厚厚的灰塵,依稀看得出相片中的人有著豐潤的嘴唇,濃密的睫毛,圍繞一雙多情而憂鬱的眼睛。
沈培楠的後半句話噎在了喉嚨裡,相片中的人的額頭、眼睛和鼻樑都同莫青荷像極了,她把一隻手伸進一頭蓬鬆的捲髮裡,微微抬起下巴,嫵媚的笑著,眼睛卻流露出孩子氣的神采,好像一位未經人事的少女,正努力的向大人學習賣弄風情。
這樣的笑容,沈培楠一天可以在莫青荷臉上看到無數次,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便嘆了口氣,轉身揉了揉莫青荷的肩頭,道:“節哀。”
院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五六個身穿黑制服、頭戴大蓋帽的巡警衝進來,一個推一個聚到床前,又都厭惡的捂著鼻子往後退,戴昌明高高的擎著雨傘,腆著肥胖的肚子,帶領兩名洋大夫穿過小院,一疊聲喊沈師長,進門看見眼前的景象,張大嘴望著沈培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莫青荷和沈培楠被大夫要求退到門口,屋裡的一行人被戴昌明指揮著潑灑消毒水,翻箱倒櫃的收拾東西,巡警署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不一會兒便收拾了一隻鐵皮箱子,送到兩人面前,莫青荷人看了看沈培楠,見對方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就伸手開啟箱子,一件件檢視裡面的物品。
箱子裡放著些小孩子的東西,一雙舊的看不顏色的虎頭布鞋,一條用紅繩子穿起來的銅錢項鍊,一件小小的棉襖,莫青荷抖著手,從箱底找到幾張發黃了的相片,拍攝的都是一個秀氣的小男孩,其中有一張,他乖乖的坐著阿孃膝頭,額頭點了個紅點兒,細細的手指抓著母親的胳膊。
莫青荷看著手裡的相片,半晌擠出一絲苦笑,對沈培楠道:“阿孃不能帶我回家吃餃子了。”
“我出去走一走。”他把相片重重交回沈培楠手上,撐起雨傘,不等他回答,轉身朝雨簾邁了出去。
沈培楠沒管他,走回屋裡,戴昌明搬了只馬紮坐著,見沈培楠進來,指了指地上放著屍身的擔架,為難道:“大夫說是上午斷的氣,燒了吧,這雨下的太大,埋了怕有傳染病。”
沈培楠繞到灶臺邊,掀開唯一的一口大黑鍋的鍋蓋,裡面空空如也,幾粒老鼠屎已經被風乾了,灶底放著一隻黑米缸,掀起蓋子一看,缸底一粒米也沒有,一窩紅彤彤的小老鼠剛生下來,母耗子蹲在一邊,一雙綠豆似的眼睛警惕的瞪著他。
沈培楠心裡發煩,把鍋蓋哐噹一聲扔回去,在屋裡走了兩步,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罵道:“我這欠揍的急脾氣,他就這一個念想,現在可好,什麼都沒剩下。”
他這一巴掌抽的又實在又利落,呲牙咧嘴的半天才緩過勁來,戴昌明正喊口號指揮四名巡警抬擔架,聞聲唬了一大跳,急忙道:“這事是兄弟弄砸了,昨天接到訊息後應該先來看一趟再拍電報,沒想到弄成這樣”
沈培楠努力活動面部肌肉,沒有答話,他和戴昌明分屬不同系統,再有火也不能發到對方身上去,便擺了擺手表示諒解,沉聲道:“找幾個管事的把後事辦了,北平是你的地界兒,你看著辦,我信得過你。”
說完,他在戴昌明的肩膀上輕輕一拍,抄起牆邊的一把雨傘,大步走了出去。
大雜院已經鬧翻了天,師部聽說沈培楠連人帶轎車被暴雨困在了內城,趕忙調了一輛軍用吉普過來接他,巡警們忙著維持秩序,左鄰右舍的住戶聽說附近死了人,還出動了軍方,一個個放下手頭的活,淌著齊膝深的汙水跑出來看熱鬧,一幫拖著鼻涕泡的小孩躲在衚衕口往裡張望,活像一排高矮不齊的水鬼。
等巡警把趙四蓮抬出來,大家既恐慌又好奇,先做出十分詫異的樣子,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互相打聽到了事情的原委,又紛紛點頭嗟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