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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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東走路越窄,街市也越來越擁擠破敗,汽車行至德勝門大街,在路邊停下了,司機回過頭,無奈道:“師座,不能再往前開了,前面積水起碼有二尺來深,非得淹了咱們的車子不可。”
說完從座位底下找出一柄黑色大雨傘,率先跳下車,殷勤的開啟車門子,豆大的雨點打得傘面噼啪作響,司機環視一圈,只見路邊一間棚屋底下蹲著一個衣衫破爛的車伕,正從地上撿著個灰撲撲的菸屁股在吸,急忙招呼他過來,那車伕一看來了生意,叼著菸蒂子就跑來拉車。
黃包車頂一塊歪歪斜斜的油布,根本擋不住瓢潑般的大雨,莫青荷和沈培楠兩人坐在車上,兩人同握住一把傘,還是邊邊角角的淋著雨,屁股底下冰涼一片,車伕淌著齊大腿的汙水,一把接一把抹著臉上的水,一邊奮力往前拉著車。
這一帶和莫青荷所居住的郊區別墅是不同的,自從北京改名北平,富戶一批批南遷,整座內城成了貧民窟,沒有下水道,吃水全靠小販挑著水桶來送,一下雨,整片街區就變成一片混著牲畜糞便和垃圾的汙水塘。黃包車一連淌過三道衚衕,停在一座四合院前,車伕回過頭,露出一口黃板牙說到了,沈培楠跳下車,攙了莫青荷一把,兩人撲通一聲,一起踩進了水裡。
一陣大風吹過,噗嗤一陣響,雨傘的傘蓋被吹飛了,沈培楠手裡只剩一根光禿禿的傘柄,那張黑油布像張開翅膀的大蝙蝠,被風捲著,飛的老高。
莫青荷全身淋著雨,站在四合院的門口,看著裡面東倒西歪的幾間破房子,突然不敢往裡走了。
他熟悉這種地方,他比任何人都熟悉這種地方,天橋耍把式賣藝的人都住這種四合院,東家的孤老太婆,西家的得了癲癇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瞎眼的老頭挽著閨女,拎著個破口袋,走街串巷的唱大鼓書,他和柳初剛離了師父自立門戶時,跟幾個師兄弟合租一間破屋,住的也是這種地方,白天在茶館裡扯著喉嚨賣命,穿著捱了大半個月的餓才省出的一件衣裳,低聲下氣給闊人賠笑臉,晚上滿身汗臭的回來,輪流倒泔水、掏廁所,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
一間屋子的房門吱悠一聲開了,一男一女兩個人,挽著褲管,用臉盆裝水,一盆一盆的往外倒,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澇的不像樣,那男的長得鼓眼泡大板牙,光著黑瘦的膀子,看見門口兩名不速之客,扯著喉嚨喊道:“喂,找誰的?”
沈培楠道:“莫太太是不是住這裡?”
那女的想都不想,嘩的潑了盆裡的水,不耐煩道:“什麼太太先生的,找錯了,沒這個人!”
那男的聞言卻停下動作,撐著腰站起來,問女的道:“最裡頭那個趙四蓮,好像說過夫家姓莫,昨天剛有人跟我打聽過她”
那女的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把臉盆往門邊一豎:“往裡走,你們趕緊把那臭婆子弄走,爛死在屋裡別人還住不住了,真是晦氣”
說完仍不解氣,抄起一把掃帚,一下下往外掃水,罵罵咧咧道:“什麼夫家不夫家,說是什麼大戶人家出來的,不就是個逃出來的姨娘,天天被追債的攆的這裡躲那裡藏,剛搬來時我看她那副花枝招展的樣子就知道不正經,可不就是,還沒住兩天,一個男的接著一個的往家裡領,現在得了病,哪有一個還肯上門”
沈培楠不聽她廢話了,拉著莫青荷往裡走,穿過第一間大院子,繞過一道小門,又是一間院子,最靠北的一間門戶緊閉,大門卻沒有上鎖。
院外一陣黃包車的車鈴響,好像又來了客人,隱約傳來那女的高亢的嗓門:“哎哎,你們怎麼又來了,前天剛捐過稅,家裡一粒米都沒有,實在拿不出錢了”
沈培楠推開小屋的門,往裡看了一眼,身子一僵,突然轉過身,把莫青荷攔在了門口,低聲道:“不是這一位,回去吧,我們找錯了。”
莫青荷固執的推著他,朝那黑黢黢的小屋深處望去,輕輕道:“你讓我看一看,讓我看一看。”
57、
沈培楠拗不過他;被他從胳膊底下繞了進去;莫青荷提著滿手大包小包的禮物;一步邁過門檻;剛一進門;突然被一股惡臭燻得險些摔個跟頭,等他站穩了,只見一間窩棚似的破屋,已經家徒四壁,唯一的一扇小窗糊著舊報紙,被風颳得撲啦撲啦的響;光線從報紙的縫隙裡照進黑黢黢的屋子;傢俱只有一張土炕和一座泥壘的灶臺,扔著一隻空瓢。
屋裡到處漏雨;滴滴答答的雨水把炕淋透了,一床薄被子黑的像一塊油氈,定睛一看,裡面躺著個爛蝦一樣的女人,全身散發出腐爛的惡臭,綠頭蒼蠅嗡嗡的圍著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