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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將來,交的就是當下,再說了,沒一本子辛酸爛賬,能背井離鄉,流落到這混日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沒點看家本領,也沒法在這混日子。
印象中,只有一次,她隨口提了句家裡的事。
那次是喝酒,藉著三分醉意,陳禿笑她長了張大姑娘的臉,揣了顆老太太的心。
易颯向他掰手指:“你看我,七個月喪母,三歲多喪姐、喪父,心裡不滄桑點也說不過去。”
也是,普通人要人到中年才開始面臨送走至親這種事,她是馬不停蹄,生下來三年,送走三個。
……
算了,陳禿也覺得自己太瞻前顧後了:救都救了,木已成舟,還能長回樹不成?那就掄開大槳往前劃吧。
他只求儘量安全善後:“這事,就我們幾個知道,阿香是靠得住的,你那個姓丁的朋友,你去提醒,記得千萬關照他嘴要把嚴實,別……”
說到這兒,忽然皺眉,鼻翼翕動了兩下,奇道:“什麼味道?”
易颯也聞到了。
那是煮沸的白酒味。
***
易颯走進廚房。
果然是黎真香在開灶頭煮酒,鍋裡的酒氣騰騰的,她手忙腳亂關掉,問邊上的丁磧:“是這樣嗎?”
丁磧點頭:“涼透了,再煮,反覆三次,就行了。”
黎真香點頭,同時抱怨:“哎呦你們中國人,規矩好多哦。”
丁磧這才回頭看易颯,解釋說:“我猜你今天坐了水,晚上應該拿酒湯送藥,就先準備起來了。”
***
坐水,是女七試的第一考,通俗點說,就是比誰在水下待得時間長,他們叫“坐水”,取端坐如山之意。
易颯坐水,在水鬼三姓中,幾乎是個傳奇。
那一年,三九天的女七試選在“長江萬里長,險段在荊江”的荊江河段,包了一艘遊船,載了二十七個丁、姜、易三姓中滿七歲的女孩。
考試規則很簡單,所有女孩著背心短褲,帶一把烏鬼匕首,身上捆石頭,一根長繩連著水面的浮標,浮標上標著各自的姓。
然後沉江。
船上有鐘錶,也同時點香,看誰沉的時間長,憋不住的,就拿匕首割斷捆繩,自己游上來,為了以防萬一,還專門安排了人,穿著腳蹼揹著氧氣筒下去,以便及時營救。
那場景說起來,是頗有點壯觀的,時候一到,所有女孩倒身翻下船舷,撲通撲通入水,像下餃子。
接下來就是等待。
陸續有人浮上來,像湯圓滾熟了上漂,每上來一個,船上的人就唱數、報時間,然後收標。
三姓的人都趴在船欄上看,自家標還在水裡的,歡欣雀躍,自家標被收了的,臉上無光。
連收了二十六個,水裡只剩了一個易家標。
香燒完了,鐘錶滴答滴答,船上開始盪漾開一片蜂噪般的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在說:“看來易家,又要出一個水鬼了。”
……
不過坐水之後,體力消耗很大,需要拿三沸三涼的酒送藥,以便補一場深睡眠。
這藥,從前是藥丸,現在與時俱進,磨成藥劑,裝在膠囊裡。
易颯嗯了一聲,不大想搭理丁磧,總覺得這人無事獻殷勤,身上透著一股讓人不舒服的勁。
她看黎真香忙活,忽然想到了什麼:“香姐,那天晚上,你看到丁磧被人襲擊了是不是?”
黎真香點頭,一臉心悸。
“那你能不能回想一下……”
要死了,還要回想,黎真香拼命擺手:“不要啦伊薩,嚇死人的,我拼命想忘記,你還讓我想……”
易颯笑著過去,一左一右握住她的手,幫黎真香壯膽:“幫個忙嘛香姐,誰都沒看到,丁磧自己都沒看到,只有你看到了,你再回想一下,沒準能想起什麼細節。”
黎真香嘆氣,她知道易颯的脾氣:這姑娘看起來好說話,其實性子固執,有時還強人所難,自己是拗不過她的。
她發牢騷:“也沒看到什麼,那天都跟你們說了啊,長頭髮,是個女的,然後就是兩條胳膊,嚇死人……”
易颯很有耐心:“不急,香姐,你閉上眼睛,再想仔細點,當時天上飄小雨,丁磧在水臺上刷牙,你洗好了鍋盆,拿出來控水,你看到什麼了?”
黎真香閉上眼睛,嘟嘟嚷嚷:“就是胳膊啊,我都沒看到臉,丁先生拿牙刷插她,插了好幾下,她也不鬆手,